“我坦誠,當看到那具被炸成兩段的屍體的時候,我的內心充滿了恐懼。”
“隔著照片,我能夠感受到戰爭的慘烈。雖然平時經常喊著我不怕死的口號,但是這一刻,我的心裡五味雜陳。”
“然而,當我意識到,我還是個軍人的時候,我放下了內心的恐懼。”
當江海和秦軍兩個人強自按下心中的不安,回到座位上一起翻開第一份報告的時候,他們的心裡充滿了訝異。
這並非他們想象中的退出申請,而是一份半是檢討半是決心的請願書。
筆跡有些一筆一劃書寫的意思,很顯然寫這份請願書的戰士,文化水平算不上多高。
然而單衝這份覺悟,江海和秦軍忽然覺得,這個小夥子一定要留在維和營。
不僅如此,他們還要將他從利西比亞的維和營地安全地帶回華夏。
江海和秦軍非常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嘴角終於露出這三個小時以來他們第一次的笑容——這是對他們這段度日如年的憂慮最好的犒賞。
“老江,接下來這份,還是你先看?”
帶著一絲期待,秦軍衝江海問道。
“來來來,咱們一起看。有著第一份打底,我這心裡,也算是好受了不少。”江海臉上洋溢著笑容,輕鬆地伸了個懶腰。
拿起第二份稿紙,僅僅翻開看了一眼,江海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
興致忽來,坐在椅子上氣沉丹田徐徐念道:“馬革裹屍,戰死沙場,是軍人最高的榮譽。”
“如果我死在利西比亞,請將我的骨灰帶回華夏。然後告訴我的父母,不要悲傷,因為他們的兒子,死的光榮。”
還未戰,先言死。本來是非常晦氣的一件事情,但江海不以為意,反而哈哈大笑起來:“這些臭小子,真以為咱們是去送死了。”
秦軍同樣懷著笑意,身體往這份報告前湊了湊:“要我說,教導員這一手玩的是真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麼到了利西比亞就會時時刻刻小心。”
“同樣,也給咱們這些人敲響了警鐘。士氣是可用了,但咱們也不能拿戰士們的生命當兒戲。”
想起之前沈耘的叮囑,江海也不得不承認,沈耘這趟思想政治課,教育的範疇確實不僅僅是這些戰士。
自己和秦軍足足緊張了三個小時,但是結果到現在還是好的。
可看著戰士們將生命託付在他們手裡,心裡怎麼忽然就覺得壓力比之前還要重了呢?
江海和秦軍兩人在辦公室唸叨,殊不知被他們唸叨的人,此時正站在另一間辦公室的窗前,靜靜看著窗外無盡的夜空。
“阿嚏。”
猛然一個噴嚏,將這極富格調的場景破壞殆盡。
窗戶遭受了猛烈的溼氣侵襲,瞬間畫出一片濃白,隨即消失無形。
而坐在辦公桌前神情嚴肅地看著檔案的潘光,抬頭看了看略為有些狼狽的沈耘,無奈地搖搖頭。
“都說了,讓你趕緊回去休息。剛從那麼熱的地方回來,身體肯定一時之間適應不了。你看,這不就著涼了。”
嘴上是如此說著,手裡一點也不慢,將一卷衛生紙對著沈耘一扔,看沈耘很是麻利地接住,這才說道:
“趕緊擦擦,擦完了回去睡覺,今天也不是你值班,盡來瞎湊什麼熱鬧。”
“要不是想……”
沈耘話說剛出來四個字,見潘光一臉笑意看著自己,忽然就停住了。
這麼沒面子的事情,他才不會主動承認呢。
“說啊,繼續說啊,停下來幹什麼?”
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有些冰涼的茶水,潘光看著沈耘一臉促狹。在這個時候沈耘如何能夠聽潘光的,嘿嘿一笑,只是一味搖頭。
將被子隨意放在桌上,潘光站起來湊到沈耘旁邊,同樣凝望著夜空,嘴裡卻沒有停歇:“我就知道,你小子也在等江海他們的報告對不對?”
看沈耘默不作聲,潘光便繼續問:“你說,要是有大範圍的戰士申請退出,咱們該怎麼辦?”
畢竟維和營的要求是一千人,如果因此退出的人太多,到最後確實沒法向上級交代。
“營長,難道你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強扭的瓜不甜?要人命的事情,肯定會有人害怕。但是咱們也要相信咱們戰士的覺悟。”
沈耘越是這麼說,潘光越能從他的語言中感受到那股子不安。
然而偏偏沈耘又說的沒錯,他居然也一時間沒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