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剛才大廳那些猜測他身份的人看到他現在這副模樣,絕對會大吃一驚,並且會懷疑,這真是那個氣度不凡的俊俏公子嗎
他毫無形象地扒拉著混合在一起看不出顏色的飯菜事實上在這個沒有燈光的柴房裡,沒有靈力的他只能看到室內物體的大概輪廓。他全身抖得像糠粟一般,突起的肩胛骨像寒雨中的蝶翼,那般脆弱,可那挺直的脊樑卻突出了一股高傲孤絕的倔強。
突然,他身形一頓,癱倒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捂著腹部,撕心裂肺般吐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稍微平靜了一點。胃似乎抽痛得更加厲害了。但只從他嘴角那抹笑意看來,卻彷彿不是這樣。
這些食物,他其實是吃過的。
雖然諸神山莊裡除了他外其他人都不需要進食,可是這些修真者畢竟還只是凡人,對食物的**還是有的,因此幾乎三餐都要吃,而且吃得很講究。但每次吃得太多的話,又會給身體造成負擔。諸神山莊這樣的大家族,是不會吃已經不新鮮的食物的,沒吃完的只能倒掉。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他雖是諸神山莊的二少爺,可不能修真的他是早就被遺忘的存在,誰又會好心給他送飯菜來為了生存,他只能吃這些剩下的飯菜,也就是今天那個奴僕潑了他一身的潲水。
他全身抽搐得更加厲害了。是的,那些東西他都吃過了。晚宴上琳琅滿目的美食,混合在一起,卻是那樣的令人作嘔。新鮮的食物,他只吃了一口。也只配吃一口而已。
他看著自己吐出來的東西,表情卻越發歡喜起來。真是浪費啊。他頗為惋惜地想道。看來胃已經損害得太厲害,根本無法消化食物了呢大概在那些飢餓的日子裡,他的胃為了能讓他存活下去,已經把自己消化掉了吧如今已是強弩之末,他或許再也撐不下去了
思及此,他驀然大笑起來。
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強撐了三十多年,他終於撐不下去了,他終於垮下了如果他死了,他那個所謂的父親一定會鬆一口氣了吧他死了,所有的人都會忘記他的存在他只是家族的恥辱,誰會一直記得他這個曾經的恥辱呢正好他沒有名字,被遺忘,是理所當然的。
他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笑夠之後,他又歇斯底里地咳起來。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從他的喉嚨裡噴湧而出,就像他的生命正在緩緩流失,可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他甚至能清楚地計算出自己的死亡時間他真是冷靜得可怕。他自嘲地想。他緊緊地抱著自己,有些疑惑:為什麼會這麼冷呢現在明明是夏季,可他卻覺得比他經歷過的任何一個寒冷的冬天都要冷。
視線已經不太清楚,在朦朧間,他彷彿看到了很久以前小小的自己,瑟縮在牆角,偷偷地觀望著那個被稱作自己父親的人漸漸離去的背影,他伸出手,卻什麼也抓不住。
還有他的哥哥。白衣似雪,纖塵不染。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知道他跟自己不一樣。他永遠是屬於光明的,而他,只能在最黑暗的底層打滾,永遠也接觸不了陽光。
終於,他緩緩閉上眼,放任自己沉入這深沉的黑暗之中。
在他閉眼的瞬間,他做了一個決定如果這次他還能活著的話
如果他還能活著的話,他一定要將自己從未得到過的,加倍地討還回來
“寶寶,不哭哦”夙琰雪頭疼地抱著那個諸神山莊的禁忌走後不久就醒過來的兒子,不停地安撫哄勸著,可他的兒子明顯不領情,張大著嘴哭得快要背過氣去千陌平時很少哭,一向讓她這個做母親的很省心,可沒想到這一哭起來,簡直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諸神山莊的房蓋幾乎都要被掀了起來。夙琰雪從小嬌生慣養,哪伺候過這樣的小祖宗,雖然她表面還保持著慈母般的微笑,可心裡早把那個人罵了個通透她自然不會怪自己的兒子不懂事的,一定是那個人對他施了什麼迷咒而至於那個人根本就等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這個時候夙琰雪是不會想到的。
想歸想,最後夙琰雪實在無法,只得催自己丈夫去把那個人找來,孩子還小,哭出什麼毛病來客就不得了了,她還指望這個孩子給她帶來更多的榮耀呢
諸神長勳自是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在想什麼,檀木雖然同床多年,也不過是相敬如賓而已,實在談不上什麼感情修真修的時間越長,原本屬於人的**就越淡,也就越發無情,但孩子這樣哭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只好按她妻子所說的,去找他的弟弟。
諸神長勳是不知道他弟弟住在哪裡的,不過他是修真者,又是他們這一代中的佼佼者,當然不會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