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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好在有你。”歐陽妅意率直道。

他以為她下一刻會嚇得逃出客房,視他如瘟疫、避他如蛇蠍,她卻說……好在有他?

古初歲怔忡凝著她。

“不然關哥就沒救了。”她呼地輕籲,終於笑了。方才急乎乎跑進來,滿腦子只想著要快些解除疑惑,所以俏顏繃緊緊的,不熟悉她急驚風性情的人,會以為她在發脾氣,現下理出頭緒,她也跟著放軟身子,坐在椅上,放鬆精神,昨夜一晚胡思亂想沒睡的疲倦湧上。

“難怪謙哥說你價值連城,你確確實實是。”單憑救回秦關一事,他會成為當鋪上下全體膜拜叩恩的天神,而她,對他的感謝也是猶如江河氾濫,連綿千里,滔滔不絕。他救的不只是一條人命,更是她的異姓血親,等同如親兄長的秦關。

“謝謝你。”她發自肺腑,真心誠意。

古初歲完全沒有插嘴的餘地,看著她笑,聽著她說,得到她銀鈴嬌嗓的道謝。

竟輕易地讓他飄飄然。

“一解開疑問,腦袋放空了,反而覺得好想睡。我昨天一直重複想著你拿血喂關哥那一幕,害我沒睡好。”她不甚閨淑地打了個呵欠,毫不矯飾,不見粗魯,反倒顯得童稚。“我要回房去睡,待會我請小紗幫你送早膳過來。”

“你不陪我一塊兒用膳?”他幾乎想伸手拉回她。他難得如此急切,想留住一個人。

“我困嘛。”她揉揉眼,揉不掉惺忪,也揉不掉此時眼前面容失望的他。看來,他真的很希望她留下來,陪他吃頓早膳,於是,她改口:“好吧,我陪你吃完早膳再去睡。”反正,不差一頓飯時間,吃完早膳,向鋪裡告個假,她再好好睡夠本。

古初歲喜悅笑了,與她一塊兒前往廚房去端早膳。

而發下豪語說吃完早膳才睡的俏娃兒,在喝完半碗粥後,早就不知睡到哪方天外去,手裡還握著調羹,小腦袋卻幾乎要壓進粥碗裡,鼻尖與粥湯只差半寸。

古初歲搶在她溺斃於粥碗之前將她救起,取走她手裡快要傾倒的粥碗,她呼嚕細吟,睡沉的螓首找到可以偎靠的地方,一賴上就乾脆不走,整個人癱軟鬆懈,完全進入熟睡狀態,懶得睜眼看看自己熨貼著的是啥東西。

那是他的胸懷。

她偎在那裡,睡得好安穩,氣息透過薄薄布料,呼得他胸口發燙,既暖又熱,雙頰軟若綿絮,身子因放鬆而將所有重量都交付予他,他輕輕拭去小巧鼻頭上沾黏的米粥,指腹曲起,徘徊在櫻粉色的白皙膚上。

雖然願意維持這個姿態為她當枕,又不捨她歪著頸子,以不舒服的坐姿久睡,他橫抱起她,置於三張合併大床的最外側,她背脊才沾上床,立刻側滾半圈,抱住衾被,趴著不再動,稚氣的動作,像極了可愛小娃兒。

古初歲坐在床側深覷她,將垂落她鼻前的鬢絲撩至她耳後。

本以為,他只把當鋪視為暫時躲避之處,在這裡靜靜待滿三個月,三個月之中,再思索下一步,時間到了,便離開,他不會與誰有太多交集,不會洩漏太多私事,卻在不經意之間,他靠近她,渴望她時時留在這裡與他相伴。

他的人生裡,孤獨一人的時間太長,但也早已習慣,他並不認為痛苦,一人吃、一人睡、一人毒發蜷縮時等待死亡、一人……

你不吃肉?我不吃菜耶,這一盤我們一人處理一半,胡蘿蔔歸你,肉歸我。她如獲至寶地分起左右兩邊,還殷勤替他夾胡蘿蔔絲,要他別客氣快吃,然後,自己享受軟嫩嫩的肉塊,一臉滿足快意,一臉眯眸開心。

開始覺得,這樣吃起飯來,快樂許多,並桌而對的另一張容顏,笑得比拔絲紅薯更香更甜,以往,他幾乎不曾在用膳時說過話,他總是默默吞嚥飯菜。

吃,只為解飢餓,即便灼傷的喉頭如此疼痛,仍是不得不吃。現在,他會期待下一頓飯、期待頂開兩扇門板的人會是她、期待她會替她自己盛滿白飯坐下,代表著她這一餐,會留下來,與他一塊兒用。

開始覺得,身旁有個她,他會感到莫名雀躍,沒看見她時,他會像遺失了心愛之物的孩子,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

開始覺得,他很害怕她討厭他,那恐懼,超乎他自己想像的巨大。

好希望將她留在身邊。

一直,在他身邊。

心底,有個聲音,正如此巨大地咆哮著。

他抓緊胸口,低聲細語,對自己說:“靜下來,你為何躁急?為何看見歐陽妅意,你會反常地蠢蠢欲動?”

回答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