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開腳步迅速走遠,只來得及瞥見他黑色的身影消失在迴廊的盡頭。
那不是她的錯覺吧?幾分鐘前的對望、鳥語花香,和她驀然的戰慄,那都是真實的吧?“啊!不要擦這麼鮮豔的顏色啦,天珞,你把我當猴子啊?”
莫非疾速的步履沒有減緩。
雖然距離婚禮開始仍有一段時間,但是他真正關心的並不是自己是否能夠順利完成儀式,而是和他情同父子的羅牧師的身體狀況。
羅牧師一生奉獻給天主與教會,二十多年前,在因緣際會下收養了一名孤兒並替他取名為莫非。羅牧師包容莫非的孤僻與傲慢,在他叛逆的時期依舊微笑守候沒有放棄他。
只有一次,就那麼一次羅牧師對他動用了藤條,那是在莫非初上國中的時候,校內的同學取笑他無父無母,譏諷他是帶著不幸和災難出生的小孩,所以才會遭到父母親人的遺棄。
還說會被丟棄的小孩,一定是因為沒資格得到天主的垂憐和寵愛,而他就是這種人。莫非當時氣不過便出手打人。
當羅牧師從訓導處將打架的莫非帶回來的時候並沒有發怒,然而,當牧師發現他居然拿棍棒砸毀教堂裡的桌椅、物品,讓原本聖潔莊嚴的地方几乎變成廢墟時,羅牧師第一次動怒了。
值不值得得到垂憐和寵愛,神聖的天主自有定見。但是如果連自己本身都摒棄了上帝、拒絕聆聽祂的聲音,那麼又有誰能幫助他呢?
那是莫非第一次在羅牧師面前放聲痛哭,像個迷路彷徨的無助孩子一般,沒有平常的孤僻傲慢,也失去了往常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態度。
但也只有那麼一次,莫非毫無掩飾的放縱自己的情緒,之後的他收斂了戾氣不再輕易發怒,只是也變得更加寡言,對於一切更形冷淡了。
從此之後,只有羅牧師能夠讓他露出關心的表情。
因為想分擔羅牧師的工作,所以莫非取得了牧師資格,成為偶爾替代羅牧師職務的兼職牧師,幾乎讓認識他的人跌破眼鏡,彷佛有一種“撒旦之子變成神之牧者”的錯覺。
然而事實上莫非其實是很體貼的,只是不輕易讓人親近罷了。
“牧師。”
他推開了辦公室大門,看見羅牧師坐在他慣常閱讀時的窗邊位置。
老花眼鏡後的雙眼透著慈祥平和的柔光,在見到莫非的那一刻,老垂的嘴角溫柔地勾起,伸手緩慢地拿下鼻樑上的眼鏡,“回來啦,孩子。”
他的嗓音平穩而輕柔,讓人如沐春風。
“嗯。”
莫非不確定這世上是否真的有天主聖父,當然,以他牧師的身分說出這種話的確有所不敬,但是,如果真的有上帝存在——
他相信大概就是像羅牧師這個模樣了。
“其實你今天不需要特地回來,我能夠主持這場婚禮的。”
“不礙事,我並不忙。”其實日本方面已經猛打國際電話來催他的漫畫稿了,但是莫非選擇隱瞞不說。“牧師你別起身,我來倒茶就可以了。”走到飲水機前衝了兩杯鳥龍茶,他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遞出其中一杯。“忙了一個星期,你肯定累壞了。”
“不會,只是何牧師身體不適必須入院檢查,我不過是撥了幾天時間過去暫代他的職務而已。”
“你這樣兩邊跑,體力負荷很大。”莫非仔細看著他略顯疲憊憔悴的面容,“忙不過來你可以找我回來啊。”
羅牧師笑著搖頭,“我沒事,孩子。你有正事要忙,牧師不過是兼職的身分,我能處理的我希望能自己完成,這是天主賜予我的職責和榮幸。”看著莫非陰鬱的俊臉,羅牧師知道他在意的是什麼,“不開口向你尋求幫助,不是因為我認為你不適合,孩子,別鑽牛角尖。”深知他心裡的自卑感,他溫煦的拍拍他略顯冰涼的手。
這孩子雖然已經非常的傑出卓越,但是內心卻仍然冰冷自卑。羅牧師只祈禱天主能夠聽見自己的祈求,賜予莫非一個宛如春風般的女子來拯救他。
“還有一點時間,我去檢查一下等會兒婚禮儀式需要用到的東西。”莫非放下杯子站了起來。
羅牧師點點頭,看著那抹高大的身影走出辦公室消失在門板之後。
宛如春風一般的爽朗女子呵,不知何時才會出現?又會以何種方式出現?他望著窗外的朗朗晴空,相信天父自有安排和定見。
莫非在迴廊的轉彎處,聽見中庭綠蔭傳來斷斷續續的講話聲,而那刻意壓抑的聲音讓他忍不住關切地走上前,卻看見一個穿著新郎禮服的男子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