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外的張羅,可不比你輕鬆。再說這倆孩子,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裴芳還好,比較老實,話也不多,你家裴佩啊,可真沒少讓我操心。這不,今天中午,我正在廚房裡忙活著切菜做飯,倆孩子在屋裡自個兒玩,沒一會兒功夫我就聽見裴芳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哎,你說說這兩個孩子……”
人們常說,不能在別人的背後說壞話,但是又有誰有膽量把壞話當面講出來呢?
我家就有一個。
當時,我就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看動畫片,裴芳就坐在我旁邊。她用雙手捧著一個西紅柿,啃的嘴邊和胸口都是紅色的湯汁。
向我媽告狀的時候,嬸嬸沒有絲毫迴避我的意思,或許在她的眼裡,我根本聽不懂她的話,也不會在乎她要表達的意思是什麼。
“裴佩,我包的包子不好吃嗎?”
我哆嗦了一下,手一抖,筷子掉到了地上。
“爸,這孩子太沒禮貌了,你看她對她嬸嬸的態度,小時候不管教,大了就養成壞毛病了。”我媽放緩態度,回應爺爺的和稀泥。
如果是30歲的我,一定會二話不說,低頭道歉,臉面算個屁,有的是比它更重要的事。
可是當時的我並不這麼想,大概是因為世界太小,只有眼前的那麼丁點大的區域,再無足輕重的事情都能被瞬間放大無數倍,長久以來對嬸嬸的不滿,對別人偏心的憤怒,早已經匯聚成我胸腔裡最強烈的火焰。
我只說了簡單的一個字,繼續低下頭,專心致志的撿我的肥肉丁。
我走到嬸嬸的梳妝檯前,那裡密密麻麻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嬸嬸很愛美,每月都有大把的銀子花費在化妝品上,我不知道這些灌灌水水的東西為什麼可以如此價格不菲,於是隨手拿起一瓶,搖了搖,又開啟蓋子,按了一下瓶口的按鈕。
二十幾年前的那個時代,對於一個普通的工薪階層的家庭來說,一管口紅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奢侈品。但是在一個4歲孩童的眼中,口紅只是一隻可以塗在嘴唇上的蠟筆,僅此而已。
除了口紅和香水,童年時如同惡魔的我還對嬸嬸做過很多驚世駭俗的壞事。比如在她午睡的時候往她裸露的肚皮上放冰塊,用針劃破她的絲襪,往她的拖鞋裡塞我嚼過的泡泡糖,以及在她重新開始工作之後往她午餐的飯盒裡撒鹽。
媽媽曾經試圖緩解我和嬸嬸的矛盾,於是她在常識的範圍內對嬸嬸更加言聽計從,對裴芳更加寵愛有加,試圖平息嬸嬸內心對我的怨懟,但這些示好的舉動被我看在眼裡,卻統統成為了媽媽偏心的證據。我不明白為什麼只因為我比裴芳大就必須要事事讓她,為什麼只要她一哭所有的錯就都到了我的身上,眼淚和撒嬌永遠比事實具有說服力,只要裴芳的臉上掛上了金豆豆,我對也是錯,錯也是錯。剛開始,我只是不怎麼搭理裴芳,她很膩我,依然抱著芭比娃娃可憐巴巴的跟在我後面,“姐姐”長“姐姐”短的,但是久而久之,當對嬸嬸和媽媽的憤怒累積到了一定程度,裴芳就成了我唯一的發洩口。
我扔掉了裴芳的芭比娃娃。
剛吃完午飯,爺爺奶奶和裴芳都已經睡著,我閉著眼睛裝睡了好些時候,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這是我第一次做壞事,內心複雜的滋味難以言喻。我起身,躡手躡腳的走到裴芳的床前,那個華麗精美的芭比娃娃正躺在裴芳的枕頭旁邊,她甜美的微笑讓我想起了裴芳微笑時兩側臉頰上深深的酒窩。我把她塞進我的睡衣裡,用手捂住,像個懷孕的婦女,我開啟房門,像只矯健的兔子一般跑的飛快。
管道口的鐵閘有些生鏽,要開啟的話頗費了一番力氣,還沾了我滿手銅綠色的碎屑,但我顧不得這麼多了,我把手伸進衣服裡,把芭比娃娃扯了出來,像丟一顆燙手的山芋一樣把她丟進了垃圾管道里。
芭比娃娃的失蹤讓從午覺中睡醒的裴芳大哭不止,她堅持睡覺之前娃娃還在,奶奶翻遍了全家也沒找到娃娃的影子,最後板起臉來下了“一定是你在外面玩的時候弄丟了”的最終論斷。裴芳的臉上還掛著淚珠,身體一抽一抽的抖的很厲害,她覺得很委屈,她知道自己沒有撒謊,她清楚的記得睡前她還摸了摸芭比的頭髮,為她換上了新買的居家服,可是此刻,她百口莫辯。
我把早餐的煎蛋分了一半給她,把剛買的棒棒糖讓給她,並且替她拆掉包裝紙送到嘴裡,還在吃魚的時候把魚籽和魚眼都夾到了她的碗裡。
裴芳一直不知道那個芭比娃娃是我丟掉的,這是我紮在心底的一根難以釋懷的刺。很多年以後,裴芳大學畢業跟同居男友閃婚,第二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