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口中的“好女孩”是指誰。“她有她的選擇,我無從干預。”
“只要你肯開口,就能把她留下。”聶夫人早就把桑懷哲視為媳婦。
“留她下來做什麼?成天守著一個殘廢?呵!一個耶魯高材生,你教她充當看護?太大材小用了吧?”他出氣似的用力合上書本,“媽,你太自私了。”
“我自私?”所有的怒氣一古腦的衝上腦門,對於這固執又無理取鬧的兒子,她已經忍到最高限度了,“我怎及得上你的十分之一?你就因為怕做了治療後,下半身癱瘓的命運仍無法改變,所以你就索性放棄了治療。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等於是放棄了重新站起來的機會,你根本不顧所有關心你的人的感受!你說,我有比你自私嗎?”
“就讓我認為自己一輩子就只能坐在輪椅上好了。”聶煊認為這是最壞的打算,任何情形不會有比這更壞的了,一日認命的接受這樣的情形,什麼事也都傷不了他了。“不要給我希望,我也毋需承受任何失望。”
“煊兒,你變了,這不像你!”這真的是她那好強又自負、俊秀而目中無人的小兒子嗎?聶夫人自問。
“對一個已經認定自己完蛋的人,說他沒種、烏龜,他都會認了。”他苦笑,“我完蛋了!你聽到了沒有?”他的一生完了!在他知道自己的下半身將癱瘓時,一切都完了。
聶夫人錯愕的看著臉上和著淚水狂笑的兒子,一股心酸佔據了她的心,淚水不禁滑落了臉頰,“你不要這樣想,煊兒。”
“一個人想死,任何人都救不了他。”一個冷硬的聲音自聶夫人身後傳來,聶雨不知何時進來的。
“雨兒,你怎麼可以這樣跟你弟弟說話?你不知道他現在病著嗎?”
“身體的傷不是真病,心病才會要人命。”他看著晚他九分鐘出生的弟弟,“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恥?要死不活的折騰人也就算了,更可悲的是,你還緊捉著別人的同情不肯放。”
“我從來不需要人家的同情?”聶煊恨透了“同情”這兩個字,覺得那令他難堪不已。
“是嗎?我覺得你是多多益善吧?”聶雨說話的聲調是冷的,“你以為你坐在輪椅上時,大家為啥要特別照顧你?那是出自同情,你知道嗎?你吃飯、睡覺,甚至如廁,一點不需要人幫助?而你卻都接受了,這不是需要別人的同情嗎?”
“我不需要!”聶煊激動的大叫,覺得如果他能站起來,他會打掉聶雨的舌頭。
“雨兒,你太過分了!這樣會傷到煊兒的。”她聽了都難過的話,煊兒聽了更會傷心。
“瞧,這不就又是出於‘同情’的話了嗎?”
聶雨嘲弄的眼眸看得聶煊火冒三丈,他出氣似的對母親大聲吼叫,“你出去!我不要人家的同情!”
“煊兒。”聶夫人的心如刀割。
“出去!”他額上都爆出青筋了。
聶雨在聽到關門聲後,又繼續說:“這就代表你不需要同情了嗎?嘿!啥時候你也養成了做表面功夫的習慣了?哦!我忘了,殘廢者仍是要自尊的嘛!”
“你給我滾出去,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去你的同情心!告訴你,我不需要!出去。”他氣得雙手握成拳,見聶雨仍像是挑釁似的不肯離去,他拿起茶几上的一隻花瓶扔了過去,“出去!”
聶雨濃眉一鎖將花瓶一拳擊個粉碎,回身一踢的將聶煊的輪椅踢倒在地上,坐在上頭的他自然也狼狽的倒在地上。
“想打架的話,有本事就站起來打,別倒在地上博取同情,真他媽的孬種!連打架都要博取同情。”聶雨蹲下來揪起聶煊的領子,朝他下巴又給了一拳,“你一輩子想留在輪椅上,不是為了博取同情,是為了什麼?”
聶煊的嘴角流出鮮血,反揪住聶雨,回以他一拳,“告訴你,我不是孬種!我會站起來給你看的。”他咬著牙,“我一定會的。”
就是這股氣勢!聶雨站了起來,揮掉嘴角的血跡,“先站起來再說吧,空說無憑!”推開門,他走出書房,在外頭,他看到眼睛哭得又紅又腫的母親。
“雨兒,我錯怪你了!”聶夫人在他的懷裡哭起來。原以為雨兒在這個時候對煊兒說那麼狠毒的話,擺明的是叫他去死,沒想到雨兒竟是如此用心良苦。
聶雨拍拍母親的肩,而後就徑自下樓去。自己是個醫生,知道聶煊的情況如何,像他這樣的病例是愈早接受治療愈好,時間拖得愈久,復原的機會就愈渺茫。
聶煊外表隨和,其實一倔起來比誰都難纏,溫和的勸戒方式只會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