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兒呢?”青袍老者睇他一眼,沉聲問。
“大師兄正在閉關。”宋離低眉。
萬尚義默然,半晌不動聲色,看不出是生氣還是不生氣,“他肯用功是好的,只是——”他說著,搖搖頭,轉身面對床榻上的湘湘。
只是苦了自己的女兒呵!
“爹!我沒事。”萬湘湘倚靠著床榻,蒼白的臉上連笑也是虛弱。
宋離心頭揪緊,不忍再看。
“你們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萬尚義略帶沉痛的眸子緩緩掃過屋子裡的每一個人。
湘湘的心喘病,不是早幾年就已經好了嗎?
為什麼她還會暈倒?
為什麼?
他的視線最後停在滿臉惶恐的大夫身上。
大夫想了一想,楸住藥箱帶子,謹小慎微地道:“大小姐的病確實有四五年不曾復發過了,據老夫診斷,應該是吃了某一種藥,那藥雖然治標不治本,但常年吃下去,也能控制住病情的發展。只不知,為何今年失了療效?”他蹙緊眉頭,百思不解。
藥?湘湘一直在吃藥?
吃的什麼藥?
又是何人開的方子?
這些,他這個做爹的居然全不知曉。
失敗啊!當真是失敗!
萬尚義面色青白,唇上的鬍子抖個不停。
“爹——”湘湘輕鎖眉頭,伸出手來,想拉一拉父親的手,好安撫他,勸慰他,可,力不從心,伸出一半的手無力地垂下來,搭在床邊。
萬尚義瞪著女兒的手,心頭一陣激動,卻終究沒動。他是一莊之主,是武林正義,江湖正氣的代表,他的一舉一動,該有王者之風,大家風範,怎麼可以受困於這些瑣碎的兒女私情?
他愛自己的妻子,是要她做第一夫人,受萬人景仰;他愛自己的女兒,是要給她最強大的一個支撐,好一生不受風雨;他愛自己的徒弟,是要給他最嚴苛的訓練,使他成為頂天立地的英雄;他更愛自己的兒子,是要摧毀他的世界,讓他有足夠的能力再去創造一個世界。
他們,這所有的人,幾百雙眼睛,全都看著自己。他要做一個強者,只能是一個強者。
他凜然,挺了挺脊背,聲音恢復沉穩,“四兒,你過來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的眼睛儘量避開女兒的視線,就事論事的神情架起他正派之尊的威儀。
“是,莊主。”四兒誠惶誠恐地跪下來,稟道,“其實小姐吃的藥,每年都是二少爺拿來的。”
“小刀?”萬尚義沉眉。原來他們都瞞著自己,那麼,是他這個做爹的太被人輕視?還是他輕視了所有的人?
“爹!”被點到名字的萬小刀像見了貓的老鼠一般,縮手縮腳地走了出來。
“你給你姐姐亂吃的是什麼藥?這生死大事也是由得你胡鬧的麼?”萬尚義哼一聲。
小刀小聲咕噥:“那藥不是很有效嗎?”
“你還敢狡辯?若是有效,今天你姐姐為何會暈倒?”
萬小刀悻悻然地挑—挑眉,“那還不是因為她今年沒藥吃。”
“為什麼?”萬尚義被弄糊塗了。
“你問他。”小刀努努嘴,一臉撇清的模樣。不關他的事,都是七師哥惹的禍,要審,審他好了。他低頭,黑眸中掠過一絲幸災樂禍的訕笑。
七師哥,有仇不報非君子也。嘿嘿!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離小子?這事怎麼又扯上你了?”萬尚義覺得自己與這些年輕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了。連最最老實、最最聽話的宋離也牽扯進來,只不知,這莊子裡還有多少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看來,一個人過於醉心某一件事,就必然會忽略身邊許多許多的事。
“離小子,你自己說吧。”他嘆了一口氣,示意他站著說話。
宋離抬首,直直看進師父眼裡,一字一句,平靜地說:“是我自己——忘了買。”
“忘了買?”一屋子的人愕然。
這個理由?這個理由——好實在!
然而,這是宋離,也只有宋離,才會這麼坦白。
“這些藥,都是你買的?”萬湘湘驚呼。怎麼也沒有想到呵,她原以為,原以為……她神情黯然,緩緩搖頭,怎麼可能?那個人和父親一樣,都是重武重義勝於一切之人,怎麼可能對她有這樣細膩的心思?
她驟然暗淡下去的神色逃不開宋離的眼睛,幾乎就要說了,然而,他卻只是點點頭,回答了她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