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換上鮑羅定的《韃靼舞曲》。〃
〃是,中校。〃
我看了一眼阿德里安,他依然沉靜專注地翻閱著公文,似乎根本沒發現我的存在。
辦公室裡響起了一片沸騰的小鼓,簧官和長笛的合奏,我退出辦公室,輕輕合上了門。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辦公室裡傳來彭的一聲震響,像是什麼東西砸在地板上的聲音,音樂聲戛然而止,然後是厄瑪帶著哭腔的喊聲:
〃那是個男人!〃
我加快腳步離開了走廊。
回到房間,我用匕首劃斷了修好的第一根弦,此後的每天,只要是工作剩餘的時間我都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一遍又一遍地拉著三根弦的舞曲,《布藍登堡舞曲》。
日子毫無希望可言,我卻在這樣的日子裡飛速地長起個子來,像到了抽條時間的麥子,同時急遽地消瘦下去,像一個結核病人。
1936年3月,經過多次擴軍和全國徵兵,帝國的光芒已經像太陽一樣耀眼,軍歌唱響在柏林的大街小巷。
我已經連續三個月沒有出過威廉大街81號了。
渾身像發了黴的稻草一樣潮氣逼人,面板粗糙蒼白。我照照鏡子,長時間缺乏陽光的照射,連發色都褪了,眼珠像一個黃疸病人一樣泛著淡淡的灰黃。一雙手毫無血色,指骨突出,看起來就像藏在地下室多年的吸血鬼。
大家都以為我被恩斯特的事情嚇壞了,開始還有人天天來安慰我,時間一長也都漸漸疏遠了,看著我的眼光都像在看一個病人,努力遺忘我的存在。
可是今天下午,卻忽然有人來敲我的門。
第十五章
〃安迪,安娜姐叫你。〃是管門房的小子約克的聲音。
我應了一聲,看了看掛鐘,三點整,紅茶時間嗎?可是今天阿德里安明明出門去了。
開了門,約克一臉著急地說:〃快去約德爾少爺的辦公室,安娜姐有急事找你!〃
我匆匆應了,整了整衣服跑到辦公室門口,安娜站在走廊裡大老遠看見我就招手:〃是安東尼克副將打來的電話。〃
〃嗯?〃我一頭霧水。
〃他剛派人把一份軍報送到了少爺的府邸,現在少爺在愛娃小姐的沙龍上,讓人把軍報送過去。〃安娜清凌凌的聲音像水珠子落地噼裡啪啦,稀里嘩啦地就吐出一大串。
我呆了呆才聽明白過來,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去?〃
〃對,〃安娜不耐煩地點了點頭,拉開辦公室的門,把我推進去,指指辦公桌,〃就是那一疊的最上面,藍色封皮的那個。〃
我拿起來一看,三道十字線封裝,蠟油上戳著專用章,封皮上……一個大大的雙S。
我哆嗦了一下。
安娜同情地看了看我手裡的檔案,撇了一下嘴:〃沒辦法,是安東尼克副將指名要你送去的。〃
〃送哪裡?〃整我嗎?
〃元首的別墅,安東尼克副將已經派了司機,在鐵門外面等你,你快去吧。〃
我點點頭,一溜小跑地出了宅子。
上了車,司機大叔一臉濃密的鬍子,兩眼像銅鈴一樣瞪圓,手臂有我三倍粗,握著方向盤的手糾結的像樹根一樣,我咕嚕一聲嚥了口口水,手心裡汗津津的。
總覺得此去凶多吉少。
好像威廉大街81號配備的司機個個都受過刑訊訓練,一個個嘴巴像是被鐵水澆過一樣,一路上我乾咳無數聲,扭來扭去地暗示他說句話,結果他屁都不放一個,我更緊張了。
〃那個。。。。。。老兄你這是往哪開?〃
他依然瞪著銅鈴大眼盯著前方,末了扔來幾個字:〃總統別墅。〃
咕嚕……
好吧,我再咽一口口水,不敢說話了。
別墅居然在很遠的柏林郊外,掩映在一片濃密的秋獵園林中間,車子在密密匝匝的大樹間沿著林間小路開了好久,才抵達一座巨大的巴洛克式建築門口。
下車一看,大白天的地面上也點著雪亮的座燈,由下至上照亮了整幢建築灰色的外牆,白花花的一片。
第一眼,大氣。
第二眼,豪華。
第三眼,燒錢吶。。。。。。
四周都佈下了嚴密的崗哨,每隔十步就有一個黨衛軍士兵,肩負重槍,站的筆挺筆挺。
由此如是,裡外三層崗,分別錯開,不遠處有列隊行進的腳步聲,那是巡邏兵。
我感到一陣陣寒氣從腳底往上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