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璧越甚至不知他是人是鬼。洛明川的瞳孔已變回本色,並向前走了一步,隱隱護在自家師弟身前。
當僧人的眼簾完全睜開時,恰有一陣清風吹進佛堂。
好似拂去了千年萬年的塵埃,此間陡然明亮光輝起來。
而他就坐在柔和的光彩之中,安靜寧和的注視著兩個外來者。
殷璧越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樣一雙眼睛。不是高臺上神祇冷漠的法眼,也不是一片屍山血海中的魔眼。
它悲憫,莊嚴,好像能渡盡人間一切傷痛苦厄。
這是一雙佛的眼睛。
比興善寺中供奉的塑像,更像真正的佛。
風離開佛堂,原先被推開的木門輕輕合上,石鎖也自行扣下。但殷璧越此時在老僧的注視下,恍若未覺。
只聽洛明川一聲清叱,“破!”
他陡然警醒,瞬間冷汗浸透衣背,想不到以自己的神魂強大程度,竟然也會被目光的蠱惑。
到底還是大意了。
定神再看,哪有什麼光彩和真佛。佛堂依舊是老舊的佛堂。老僧還是雙目渾濁無神的老僧。
卻是想象不到的強大。
殷璧越還注意到,此人的袈裟寬大不合體,可見從前並不是這般枯瘦。而現在就像有什麼東西,在無形中攫取著他的生命力一樣。
被人喝破法門,老僧也不惱怒,反倒面上似是有了笑意,緩緩道,
“二位從何而來?”
他很久沒有說話,聲音乾啞粗礪。但語調自然親和,像是與熟悉的後輩寒暄,讓人生不出戒備之心。
洛明川絲毫沒有放鬆,回道,“從寺中來。”
“寺中可好?”
“不好。”
對方若問的是寺中待客之禮,那自然不好;若問寺中情況,大陣破損,地脈坍塌,也是不好。
老僧卻笑起來,像是得償所願一般,欣慰道,“好。”
殷璧越和洛明川原本猜測這人是興善寺的前輩強者,但眼下觀他反應,又像興善寺的敵人。
洛明川問道,“我答了前輩兩個問題,敢問前輩又是何人?”
僧人道,“貧僧了觀。”
他語氣淡然,像是報了一個尋常的法號。
殷璧越本是戒備著等待答案,此時瞳孔微縮,懷疑自己聽錯了,或者只是巧合重名。不可置信的看著老僧。
就連洛明川,都震驚非常。
但僧人沒有說話,好像還在等待他們的問題。
如果不是二人曾在學府熟讀舊典,根本不會知道這個名字。
時間過去百萬年,連魔尊和真仙的名諱都快被世界遺忘,誰還會記得輝煌燦爛的諸聖時代,有一位出身興善寺,卻沒留下傳承的聖人?
了觀法師,號稱打破佛修、武修、靈脩界限,萬般法門無所不通。
道魔大戰之後再無音訊,很多事年代久遠不可考證,後人只得推測他也死在了那一場大戰之中。
洛明川問道,“前輩為何在此?”
他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無論多不可思議,都該稱對方一聲‘了觀大師’。但在興善寺的經歷,讓他很難再相信德高望重的和尚。於是此時並沒有恭敬後輩的做派。
殷璧越與他想法類似,也沒有上前見禮的意思。
了觀卻不在意,依舊面上帶笑,“我一直在此,只是你來了,我自要見你。”
這句話是對洛明川說的。
殷璧越腦海中立刻不合時宜的浮現出主角跳崖不死,遇前輩高人傳授六十年功力,從此金手指大開逆襲打臉全世界的x點流升級套路。
這種畫風放在哪裡都成立,可是在這個世界,以往經驗告訴他,事情或許不會這麼簡單。
洛明川道,“我與前輩素不相識。”
了觀搖了搖頭,神色有幾分寂寥,“來,來坐下,慢慢說。許久沒人與我說話了……”
兩人回頭便見身後憑空出現的圈椅,而他們連絲毫真元波動都未曾感受到。
對方的修為深不可測,又看不出惡意。況且二人心中都有諸多疑惑,便從善如流的入座。
“有些話不說出來,再過些年頭,自己都該不記得了……天劫過去有多久了?”
洛明川答道,“六十萬年有餘。”
老僧感嘆道,
“呵……這麼久了。我在外面的時候,世道亂,想來現在也好了。”
他轉向洛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