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以往的認識中,從沒覺得洛師兄會犯錯。若是有錯,當然也是別人的錯。
這是一種盲目的相信,近乎信仰。
所以即使她知道洛師兄從不說謊,也在清和殿上因為殷師兄感到難過。
但此時還是再問了一遍,帶著希冀。
洛明川沉默了。
春風吹過他空蕩的廣袖,盡是蕭瑟秋意。
良久之後,他說,“是我負他。”
何嫣芸咬著嘴唇說不出話。眼圈卻微微紅了。
她倉皇站起身,禮都顧不得行一個,就跑出了院子。
她一路跑到兮乾峰的澄光湖邊,覺得難過的喘不過氣。
她看見了湖中倒影,自己要哭不哭的狼狽模樣,卻慢慢平靜下來。
因為她想起,在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師父在這裡看著湖水,說過一個道理。
“小人無錯,君子常過。”
——小人永遠不會認為自己有錯,而君子會時刻反省自身,知錯改錯。
她想起自己當時與師父抬槓,“說不定是人們對君子太過苛求,所以一毫釐的過失都會被揪住不放,變成大錯。而小人因為平時就是小人,犯了錯人們也不怎麼怪他。這真是不公平,當君子真慘啊!幸好我是女子!”
師父吹著鬍子瞪她,“豎子不可教!你師兄比你強多了!”
師兄自然比她強。在她心目中,師兄比任何人都強。
她捧起湖水洗了把臉,對著湖面笑了。
因為她突然覺得,承認自己錯誤的師兄,比不會犯錯的師兄,更值得敬佩!
晚風讓人心緒寧靜。
她坐在湖邊,細細的想著清和殿上那兩人的一舉一動、言語神色,以及師兄最近一月的消瘦憔悴。
最終做了一個決定。
少女立在湖邊,握拳間萬丈豪情頓生,
“師兄,這次終於輪到我幫你了!你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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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五,黃道吉日。
宜出行,宜喪葬,宜嫁娶,宜動土。萬事皆宜。
段崇軒是查過黃曆才出門的。
柳欺霜和君煜將兩人送到兮華峰外。臨別時分,反倒沒什麼囑託了。
殷璧越注意到君煜的氣勢不能收放自如了,站的稍近就能感受到壓力,像是面前橫了一座高山。
這是好事,說不定等他回來。大師兄就突破大乘境了。
他與段崇軒對師兄師姐行完禮後,轉身下山。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路中央立著的洛明川。
幾日不見,氣色似是好了許多。
他微微點頭致意,“殷師弟、段師弟。”
段崇軒笑道,“洛師兄,此去路遠,還請多關照。”
殷璧越放下心來,看來話嘮對洛明川沒有多大敵意,也點頭道,“洛師兄。”
於是幾人一同下山。
破曉時分,西天尚有淺淡的殘月。
主峰傳來的‘晨起鍾’在山間悠揚迴響,聲聲不息,驚起無數飛鳥出林。
雖仍在山間,地勢已緩了許多,他們走的這條主道,更是修的寬闊平坦,足容兩輛馬車並行。
快走到執事堂時,已可聽見人聲依稀。
許多弟子已起了,有些聚在一處正說著些什麼。見他們三人並排走來,若有若無的視線打量過來。
這個清晨寧靜祥和,好似以往千萬個滄涯山的清晨,並沒有什麼不同。
但殷璧越很快發現不對。
因為這些弟子手上,都拿著劍。
平日無事時,修者們輕劍懸於腰間,重劍背於身後,還有的喜歡用些空間手段或法器,將劍收起來,很少會拿在手上。
除非,立刻要用。
第15章 相送
越來越多的人潮從四面八方湧來。
每個都手中有劍。
殷璧越不露聲色的打量著身邊兩人,卻見那兩個似是沒看見一般,依舊步履沉穩。段崇軒甚至有些興奮。
等他們走到距執事堂一丈遠時,眼前已經聚了黑壓壓一片滄涯弟子。
殷璧越心中一沉。
隨著他們三人走近,這些弟子自發讓到路兩邊,留出大道供他們通行。
每個人看著他們的眼神都專注而熾熱,卻沒有人說話,氣氛安靜到只可聞眾人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