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著風暴的中心,他們揮動臂膊,也開始狂吼。
這聲音起初混亂,卻漸漸清晰地變成三個字,一直重複:“殺回去!殺回去!殺回去!”
“小笙兒,你哪兒來的地下武庫?”蘋煙驚訝地問。
“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一個武庫麼?”牧雲笙轉頭一笑,“鬼才知道它在哪。我只是又撒了一個謊,這個謊能支援著他們折斷山上的樹木,揮舞著石塊衝殺出宛州軍的包圍,這就夠了。”
“又、又一個謊?這之後呢?”
“之後……之後的事情……哈哈哈哈……”少年大笑。
他轉過頭緊走幾步,望向大海,沒有人看到他此刻的面容,與緊握的拳頭。之後的事,他卻早已有了決斷。他的性命,沒有人可以輕取,他所愛的,也一定要奪回。以前他以為亂世應該早些結束,不論天下在誰的手中。現在他卻明白了,亂世終應該持續到一切都有報償的那一刻!
這個夜裡,人們從四方匯聚而來,圍在這位少年的身邊,沉默的看著他坐在石上怔怔思考,天明的時候,他也許將做出一個決定,是逃亡,還是奮戰。這個決定將關係無數人的生死,但人們願意等這個決定,就象他們甘心相信他的孩子痴語般的謊言。這世上無數人對百姓撒過謊,說著公理或者大道或者仁愛或者聖靈,沒有人的謊象這少年的一樣傻子也能看穿,但也沒有人的謊象這個少年的一樣說出了所有人的渴望。
如果人終是要死去,為什麼不能欺騙自己告訴自己是個英雄?好讓自己在死去的時候能夠大笑著說:“老子這輩子也硬氣過。”每個人都盼望著仙國盛世,但是如果連幻夢也沒得做了,也許只剩下一件事,就是讓那些使人失去幻夢的人也不得好過!
所以人們都在等著那個決定,等著為了一聲召喚而成為英雄。試想人如果不蠢,又怎麼會想到拼了血肉身軀,只為去換當一回好漢。
牧雲笙明白,他終於要對不起一些人,現在,為了他所對不起的人,他要讓數萬人去戰鬥而死。
他在石上站起來,所有人都在望著他。
牧雲笙只說了一句話:“所有想活著的,在天亮前走吧。”
東方漸漸出現了赤金長線,離開營地的人漫山遍野,老人牽著幼童,少年揹著母親。無數個火堆熄滅了,只留下飄著青煙的殘跡。
但牧雲笙的身邊,仍然留下了數萬人。這些人在戰爭中失去了田園、家人、他們已一無所有,除了性命再也沒有什麼可失去,可今天,他們要把這卑賤痛苦的性命也丟擲去,就象把最後一塊木柴拋入火堆,只為換來火焰騰起的一瞬。
11
亂民衝入了最近的城郭,瘋狂地搶掠著可以吃的一切。守城的幾百士兵們象徵性地揮了一下兵器就跟著縣尉逃去了。牧雲笙站在城牆上,看著城中的亂流與哭聲,黑壓壓的流民還在不斷衝入城市,這是一股可怕的力量。十幾萬人在路上茫然地行走,麻木地倒下,只是因為沒有人告訴他們他們有多麼大的力量,他們其實可以去做些什麼。但牧雲笙知道,在皇城中他讀過了太多這樣的史書,可以任意踐踏的散沙餓殍與一支震顫大地的軍隊之間,有時只差一聲高呼。
流民湧過的地方,地上留下許多被踩得血肉模糊的屍首,沒有人會再記得他們的面貌與名字。許多人在這次搶掠中得以吃一頓飽飯,多活幾日,也有許多人因此家破人亡。看著血在地上流淌,與泥混裹在一起,牧雲笙開始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他身體中那個可怕的靈魂,他是如此越來越不在意死亡,甚至開始把殘酷當作戲劇來欣賞,改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從看見無數的難民被宛州軍所屠殺?從看到敵手在自己的劍下一分為二?牧雲笙覺得恐懼與狂暴在自己內心交織,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還會擺佈多少人的生死,像是用血描繪一幅巨畫一樣潑灑隨意?
晚上城中燃起了巨大的篝火,流民首領在人群中高呼著:“跟隨著我們,就有飯吃,還有酒喝!”人群歡呼四起,開始明白亂世的規則,農夫正在變成野獸。
12
這流民大隊一直向北而去,這天,前方卻出現了一支軍隊。
那軍隊在三里外紮下陣勢,為首將領單騎趕來喊著:“你等可有首領?請出來一見。”
牧雲笙看見她的臉,卻驚道:“菱蕊?”
“你……原來是恩公呢?”菱蕊笑著,“商王得知這裡有一路流民,命我前來收編,不想卻遇見你。”
“商王?那于越州自立的商王陸顏?如果……我不願效命於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