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略低的體表溫度而皺眉,一臉的關心責怪。
空氣乍然窒息一般地凝滯下來。
終於,沉在極深的意念裡,最後殘存的一絲綺思,清晰地呼喚出聲:
“過去了,一切不都過去了嗎?為什麼你非要去揭開那些傷疤?!”
雙眼猛然暴怒,永遠璀璨的眸子此刻更是亮得驚心,Francis幾乎是歇斯底里地衝著那個,自己一生最崇拜的男人大聲吼道,“我愛您啊,教授,我深切地愛著您啊……”
在對面人驚愕張大嘴的同時,積蓄已久的淚水終於自眼角滑落下來,又鹹又苦澀的味道,全部融匯向仍翹起的唇角旁,顯得格外可笑而刺目。
“教授,為什麼您除了魔藥上的天賦,從來都不會真的關注到我?為什麼您在我身上看到的,除了年輕時的自己,就從來沒有意識到我只是Francis。Black!”
是的,他始終忘不了這雙亮晶晶的藍眼睛,忘不了他離開之後人去樓空的魔藥室,忘不了曾經的他是如何在孤獨的苦海中幾度沉浮,直至溺水身亡。
草地上恣意盛放的笑容,魔藥課上優異的表現,永遠提不完的問題,從來沒有人知道這背後到底意味著什麼,甚至連他自己都懵懂不察。
直到Nile結婚的那晚,Davis波瀾不驚的容顏上頭一次沾染上悽哀,喝醉了酒摟住他的脖子,絮絮叨叨的皆是關於Nile的隻言片語,拼湊起七年來暗自生根的孽緣。
那個夜晚,他終生難忘。
Francis與Davis喝空了所有酒桶,流乾了所有的眼淚。他隔靴搔癢似的安慰著他,他含混不清地念著Nile的名字,但惟有心裡明白,他何嘗不是在安慰著自己?
他不知道Nile是否會明白,Davis平素調侃解悶的物件,都會是在他的身上。
那真的是他與他之間,唯一堅不可摧的默契,看似鐵般牢固的友情背後,是他對他深鐫在骨血的情意,也是Davis無以投注的苦澀。
即使是玻璃般渺然易碎,在他們的眼中,都能化為水晶那樣的彌足珍貴。
思緒,早已圍繞著僅此一人打轉,關於他的音容笑貌,儘管踏過落雪的痕跡,依舊難捨明麗的歲月。
尤記得蟲鳴葉茂的盛夏,他發了瘋一樣衝進他的辦公室,將Hogwarts城堡的每一寸土地掀翻,只為了宣洩出自己壓抑許久的感情,但如何也遍尋不到他的蹤影。
最終,就像今天這樣獨自坐在這間魔藥室裡,任由蔓生的寒冷將他心底的光與熱覆蓋,任由壁爐中燃燒的火苗為冰窟窿所取代,他永遠都記得那種心口空蕩到發慌的感覺。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博學的Francis曾經在東方經卷上見過這句話,但那時他還是個少不更事的孩子,決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在情感漩渦裡不可自拔,就算是拋棄掉千年的時光也在所不惜。
然而,穿行千年,他得到的又是什麼?他忘卻生死所戀慕的人,竟愛上了一個看起來都不如自己的人……
他究竟有什麼比不上那個人,不懂,真的不懂。
一時間,沒有憤怒和痛心是不可能的。可他終究是活潑明媚的Gryffindor,可他終究是無法去恨他——那個生命書寫輝煌的男人,他一生最敬愛的導師,Godric。Gryffindor。
不錯。Godric。Gryffindor,現在正披著Lucius。Malfoy的皮囊,招搖過世,毫無避忌。
“教授,還記得嗎?我五年級的那一年,您就是在這裡握著我的右手,親自教我調製了剛發明不久的吐真劑。您永遠也無法聽到,當您堅持服下藥劑,說出‘僅僅是師生和知己’這些話時,我的心像是一片片被撕裂的聲音。”
太像了,一切都像複製好的那般。
就像當初Davis捉弄Nile喝下吐真劑,他說出喜歡Hufflepuff院長時,Davis臉上那一閃而逝的受傷與心痛——這才是真正心碎的痕跡。
垂首悽婉地淡笑,依稀尚是當年俊秀清朗的少年,只是話音中的涼薄早已掃空往日的光明。他曾摸著他的腦袋笑道,他是個象徵白晝的孩子,無論姓氏是如何純淨的黑。
何時起,這般暖徹人心的孩子,竟也會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彷徨無措。
難道說,真的是自己錯了嗎?
他只是深切地喜歡這個孩子,這個純粹的、爽朗的、與自己相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