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月的她來,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找個地方坐下去。
“小婷,你忍一會……”
就在高勝侖憑著身高想找個位置時,蕭國書卻看到了這對夫婦,見那女人挺著個大肚子,心下便是一陣不忍。
“大哥,讓嫂子來這坐吧!”
隔著人衝這對非親非故的夫婦喊了句,蕭國書便開始推起身邊的人來。
“你們讓開點!”
使出了全身力氣為孕婦“擠壓”出了一條通道後,蕭國書扶著孕婦坐在了水箱上……
“謝謝你小兄弟!”
孕婦輕輕坐下後向這個小夥子表示謝意,高勝侖也連忙道著謝。
“謝謝你兄弟!”
“不用客氣!”
蕭國書笑著,
“都是逃難的,相互都應該照應點!”
“小兄弟是哪裡人?”
“老家是山東的,民國十年跟俺爹闖了關東……”
再往下,蕭國書沒好意思說,他爹是鬍子,人家闖關東是種地,他爺兩闖關東卻是落草“進綹子”。
“小兄弟貴姓?”
“姓蕭!家裡兄弟三,排行老三,旁人都叫我蕭小三。”
“那您官名是……”
“蕭國書!”
火車傳來了一聲長鳴,在“嗤嗤”不斷的蒸汽聲中,飄著白煙,緩緩駛出了瀋陽站……
這一天,是民國二十年的9月18日。
北平,民國十七年之前,這裡叫“北京”,曾是北洋政府的首都,二次直奉戰爭後,這裡曾是奉軍的天下,國民政府“二次北伐”,奉軍蒼皇逃回關外,這北京改為北平,首都也就變成了北方的一個特別市,不過到也應了那句話“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當初蒼皇逃回關外的奉軍從未想到有朝一日還能回到北京,不過當那位張少帥以“武裝調停”再入關內,成為中國第二人時,北京卻變成了北平。
也就是從那天起,這北平城再一次出現了奉軍的狗皮帽子,而讓北平的老少爺們沒想到的,不過一年的光景,這北平城裡的狗皮帽子不單海了去,就連東北人也海了去了,沒法子,誰讓“9。18”後東北軍失去了地盤,二十多萬東北軍、十幾萬軍政官員及眷屬,再加上逃難的富紳平民雲集於此,一時間,這北平城裡東北話甚至有蓋過北平話。
晃晃悠悠的蕭國書不過是剛走幾步,便覺得眼前起了金星,一天沒吃飯,其間又賣了次血,縱是鐵人也有撐不住的時候。扶著棵柳樹,他定了半天神,不過始終沒肯坐下。這頭暈目炫的漸漸的也平靜起來。
“奶奶個熊,再這麼餓下去,爺非得餓死!”
擦擦頭上的汗,蕭國書又邁開了步。此時太陽落下了,河上的老柳歪歪著,梢頭掛著點金光。河裡沒有多少水,可是長著不少的綠藻。橋上,來往的人與車過來過去,在斜陽中特別顯著匆忙,彷彿都感到暮色將近的一種不安。
終於,邁著抬不動的腳步過了橋,渾身冒著虛汗的蕭國書,再也抬不動腳了,可懷揣著賣血賣來的三塊大洋,蕭國書知道自己得把錢送過去,嫂子在醫院裡等著用錢。
“奶奶個熊,下回得找個近點的醫院賣血!”
坐在橋頭邊,蕭國書在心裡如此嘀咕著,把這三塊大洋給大哥送去,不定又能頂上幾天的藥費。
下回,還有下回嗎?
這六天的光景賣了兩回血,再賣血,可就把自己抽乾了,可想著這兩年大哥和嫂子待自個的好,蕭國書的不由罵起天來。
“奶奶個熊,狗日的日本鬼子!”
沒錯,千錯萬錯都是日本鬼子的錯,若不是日本鬼子佔了瀋陽,嫂子又豈會在懷侄子時逃難,落下了病根,若非日本人佔了東北,高大哥還在軍中當少校的話,一個月一兩百塊大洋,又豈會連嫂子的藥費都付不起。
罵人不解恨,也不頂用,心下惱著,蕭國書又強撐著站起來,繼續朝前走著。這會太陽還在西邊的最低處,河水被晚霞照得有些微紅。
“奶奶的,實在不行,爺就是搶錢莊去!”
摸了摸臉上那塊平滑的疤,又摸了摸袋中的錢,又看了一眼角樓上的陽光,蕭國書想起過去在奉天時成天吃香的喝辣的日子,那時候那知道什麼餓啊!
“越混越回去了!”
邊罵著自己,蕭國書邊強撐著發軟的雙腿朝城裡走去。
這裡城門洞裡擠著各樣的車,各樣的人,誰也不敢快走,誰可都想快快過去,鞭聲,喊聲,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