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一心只合適林丫頭,寶玉的親事我半點做不得主。我一生不過三個孩子是心肝肉,你珠大哥哥走得早,留下孤兒寡母的我每每見著都要抹淚。你雖說是我親生的,可卻常年累月地在這深宮裡,一年統共見不了幾面。如今我獨寶玉一人常能見著,偏老太太凡事不肯要我拿主意,我心裡的苦可同誰說去!”
元春見王夫人一行說,一行哭,心裡又是焦躁又是煩惱。這寶玉的親事如今既被抬到明面兒上來說了,自然她也不能當作不知道。可老太太上回進宮來瞧她的時候,也把其中利害關係都同她說了,林姑父如今已經是吏部右侍郎又身兼內閣學士,官居二品,何等顯耀。再者林家的大郎也高中探花,今上又對林家大郎多有照拂,小小年紀已經是翰林院裡的庶吉士了。可見得,這林家的確是簡在帝心。
薛家縱有百萬之資,可論起出身地位,卻比林家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元春也同王夫人說過不少林家的好處,偏偏王夫人就是認準了薛家,其餘的話半點也聽不進去。元春有心今日再勸一勸,可偏偏王夫人卻帶了寶釵一起來,元春便有好些個話說不出口了。見寶釵神色溫和地坐在一邊,元春想了想,還是笑道:“薛表妹,本宮和宜人說話,想來你聽著是極悶的。你即是頭一回進宮,不如本宮讓抱琴帶著你在本宮這長春宮裡四處走走,也別拘著你。”
寶釵聽了,便站起身笑道:“謝娘娘體恤。”
一時,就聽元春叫來了抱琴,領了寶釵出去走走。
等寶釵走了,王夫人便有些不滿道:“你薛家表面才第一回進宮,怎麼不留她在這裡說話,偏讓抱琴帶了人出去?”
元春便嘆道:“我這裡正有話要和宜人說呢,多少要避著些薛家表妹。”說著,便拉住王夫人的手道:“母親在家裡的艱難,縱不說,我也體諒的。只是這薛家,門楣著實低了些,母親再好生計量計量。寶玉年紀還小,說親大可不必急在一時。這薛家若果真好,不過再耽擱兩年罷了。若薛家不好,咱們再看別家就是了。”
這話卻讓王夫人心裡有些氣憤,她原以為上次來看元春,元春說的那番話已經是給了她一個答覆。所需不過時間罷了,誰想今日一來,這話竟又變了個樣子。
王夫人不笨,一下子就想到了,這事兒說不定就有老太太在裡頭摻和過了。她上次來瞧娘娘,後來緊接著不就是老太太親自進宮瞧了一回麼。說不定,就是在那一回,老太太在元春面前說了許多林家的好話,讓元春也改變了初衷。
“娘娘這話說得我卻不能同意了。寶玉雖小,可咱們這樣的人家,這樣的年紀定親的難道還少?何況寶玉能等得,寶丫頭可等不得。年一過,寶丫頭可就要及笄了,你姨媽心裡不知道多著急,偏咱們拿著這樣的想法,若果然成了還罷,若要不成,平白耽誤了寶丫頭,你姨媽還不知道怎麼怨咱們。”
元春卻不以為忤,只冷淡道:“若姨媽果然不肯耽擱,便自尋了親事就是了,何必巴巴兒的只把眼睛放在寶玉身上。薛家表妹若真是個好的,也不用擔心無人求娶。”
元春這話說得可讓王夫人真的著急了起來。她原就借了薛家的銀子,若寶釵和寶玉成了一對,那這銀子不說不還,怕還能再挪些過來。反正兩家並作一家,這薛家的銀子還不就是賈家的銀子?可如果這事兒不成,別說那借了薛家的大筆銀子她要盡數還回去,怕日後和妹子家的關係也難了。
王夫人心裡著急,嘴上卻只道:“娘娘在宮裡的花銷日漸繁重,咱們家又只靠著幾個莊子的收益,如何填的上?我如今管著家,公帳上的銀子已經入不敷出,多虧有你姨媽家時時地添上一些才不至於捉襟見肘。可到底是寅吃卯糧,這坐吃山空的,娘娘在宮裡怕也艱難。”
許是談及銀子這話題讓元春警醒過來,王夫人這話才一說完,元春的臉色就變了一變。
她倒是忘記了這一茬子事兒。
王夫人說得沒錯,如今她在宮裡的花銷越發的大了。從前是個宮女,需要經營的人際關係不過是和各處的宮女罷了,就算是互相之間送些個荷包繡活的,也大多可以由抱琴代勞。成了貴人之後,她雖要時不時地拿出些金銀稞子打賞宮人,但是也在她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偏如今她已經升了妃位,這日常的開銷和需要打賞的銀子,那可都是流水一樣的就花出去了,連個響兒都聽不見。
倘或真如王夫人所說,榮國府裡頭已經這樣的艱難,那麼,果真沒了薛家的幫扶,怕是她日後的日子也要難過了。
王夫人一見元春的臉色,就知道這事兒有戲。元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