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便回頭看了她半日,抿唇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來。眾人都不會意,唯獨探春道:“二嫂子心底真好,只是二哥哥房裡實在不安生了些,難為二嫂子這樣為她母子二人著想了。”
湘雲便笑道:“我平日裡和老祖宗一道兒吃齋唸佛的,這些年也有些悟了。寶玉今次也是遭奸人所害,只怕命裡註定的一劫,幸而有貴人護佑著,如今方好了,正是該好生教導著芩哥兒的時候,如何不好好讓芩哥兒盡孝在寶玉跟前呢?何況,那寶蟾……哎,到底不是我身邊的人,竟不知如何說了。”
夏金桂正坐在旁邊剝橘子,聽見湘雲這話,又見滿屋眾人都抬舉她,心中不覺便氣得狠了,啐了一口道:“那賤蹄子,平日裡嘴上抹了蜜,心思卻歹毒陰狠,來日也不知怎麼死!再不跟著好人學,只跟著外人學的貧嘴爛舌,我雖是故主,如今卻也管教不得啦。”一面說,一面拿眼睛去看湘雲,只冷笑道:“好妹妹,你倒是有這樣的本事,那紫鵑如今被你一番調。教也乖覺了不少,既是如此,怎麼不幫著管教管家二爺屋裡的鶯鶯燕燕?”說罷,臉子一甩,轉身便摔簾子出去了。
探春等人見她如此不識規矩,在賈母面前也如此放肆,登時各個嚇得不敢出聲。好一會兒,才聽賈母冷哼了一聲,說:“到底是低賤的出身,縱飛上了枝頭也是鴉色不減。”說罷,猶似帶了幾分深意般睇了探春一眼,只嚇得探春背後滲出一身冷汗。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說起寶玉渾渾噩噩了幾日;到底身子在眾人的看護下也是日漸好了起來。這日天朗氣清,便穿戴齊整;帶了一個小廝叫焙茗的往外頭去了。不說在二門裡就被賈政養著的兩個清客相公好一番打趣,待得出了門來;只見寒風凜凜;過路行人皆是滿面風霜的樣子,心中便老大沒意思起來。
焙茗見狀,便湊過去說:“二爺;前面不遠處便是薛大爺家的鋪子了;咱們要不要過去瞧瞧呢?”
寶玉抬頭一看;可不正是麼!當下拍掌說:“正是一個好去處,只是不知道薛大哥哥此時在不在鋪子裡呢!咱們且去看看罷!”說著,已經當先往薛家的鋪子去了。
哪知正巧;薛蟠這日正在鋪子裡檢視賬目。才和管事的說到鋪子裡幾樣物件古玩的擺設,眼角餘光就瞥見一個穿紅戴綠的身影往這裡來。薛蟠連忙轉身細瞧,可不正是賈寶玉麼!當下便把手中的賬簿一合,笑著迎了賈寶玉進來,一面迎,一面笑道:“好兄弟,這當口兒怎地有空來這裡了?往日要見你,也難。”
賈寶玉便也抿唇笑了,只說:“薛大哥哥不知道,前幾日我渾渾噩噩地犯了痴病,好容易被什麼術士道長給救治好了,老祖宗和太太那裡便惟恐我再有亂子,一力拘著我在府裡不讓我亂跑。你瞧,眼下我這身子可不是好得很了,若不是這樣,她們還不肯放我出來呢。”說著,自己倒先笑了。
薛蟠笑著搖了搖頭,再看看這鋪子裡進進出出的客人,側了側身子說:“寶兄弟快和我去後面坐坐罷,這會兒子鋪子裡著實忙了些。咱們何必在這裡站著,倒十分無趣。”
寶玉聞言,豈有不樂意的道理。立時便攜了薛蟠的手臂往後面去,只是他滿心喜悅,全然沒有看見被他拉著的薛蟠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之色。
“薛大哥哥當真不知道,先前我犯了痴病,三妹妹和四妹妹在我床前不知流了多少眼淚。”賈寶玉想著,這薛大哥就要和三妹妹成親了,自己正該趁著和薛大哥在一起閒談時,多提起些三妹妹,才好要他們日後夫妻和睦。
這倒是他一腔好心,只是卻忘了,姑娘家的閨名哪有常掛在嘴上說的。便是京中許多紈絝子弟也少有如此做法的。賈寶玉向來自詡憐香惜玉,可這腦袋卻總不往常態上發展。
薛蟠在一旁聽見這話,笑著不曾說話。二人正吃著茶,便有一個小廝打了氈簾進來,笑著給二人打了個千兒,才開口道:“大爺,二爺來了,正和帳房先生說話呢。大爺要不要去瞧瞧?”
薛蟠一聽,便知是薛蝌來了,於是笑著對寶玉說:“這是我一個堂弟來了。”說著,又向小廝道:“這大冷的天,快請二爺進來坐坐。”
那小廝忙不迭地去了,不過轉眼的功夫,薛蝌便打起氈簾走了進來。寶玉抬頭一看,心中登時一怔,心道好個俊朗的公子。但見薛蝌一身青色長衫,面若冠玉,髮束青冠,一見之下,竟是唇紅齒白,少有的溫潤如玉。
寶玉心裡不由地奇道:我只道薛大哥哥這樣的商賈人家,但有公子哥兒出來也是五大三粗,腰纏萬貫的俗物。誰想他家裡竟還有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