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的闊綽作風。無論時間怎樣向後推移,凡是見過今天這樣排場的人,都不會忘記曾家長女的風光。
一聲幽幽的嘆息,自曾語柔的唇間逸出。夜深露重,萬籟俱寂,望著門外的一叢樹影,被風吹的婆娑起舞。只是不知道,還會不會有第八隻盒子、第九隻盒子、第十隻盒子……
沉重的,像是要壓垮她似的。當她看到那第一盒金磚的時候,她的心就徹底涼了下來。像是在提醒她,提醒她的全家,他們曾多麼不智的拒絕過他,羞辱過他。而如今,他已是今非昔比,成為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寒天山莊莊主,所以曾經的種種,他都要加倍的討回來。比如……他與她的結髮之約。
十九年前,打從她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了。他們的娘原本就是閨中密友,林寒宵的爹是一代大俠,她爹也算地方小富,姻緣註定讓兩家結為親家,林曾兩家的交情,也一日深厚過一日。直到林家敗落,在她九歲那年,林寒宵的爹孃在一次海嘯中殞身遇難,從此林寒宵成了孤兒,那年他也只有十四歲吧。
後來發生的事情,讓她始料不及。名為兒女親家的曾家,並沒有收留這個落難姑爺。雖然,這不是她娘和她的本意,但那時身為一家之主的她爹,已經續娶了二姨娘、三姨娘,她娘只餘一個正室的空名而已。
她爹借林寒宵上門求助之際,貪婪的將林家財產佔為己有。然後翻臉無情的撕毀婚約,並將他趕出曾家大門。為此,她娘一病不起,幾年時間就在抑鬱中故去了。
而她,漸漸長成的時候,卻時常在午夜夢迴時想起他那雙眼睛。彷彿要瞪出血來似的,猙獰得讓人膽寒。那神情,她永遠都忘不了。是恨,翻江倒海的恨。是受辱的野獸,無聲地咆哮著:他會回來雪恥的。
從此,再無他的音訊。
不知道,他會不會連同她一起恨入骨髓,畢竟她是爹的女兒。不知道,他是否能體諒她的年幼無知,畢竟那年她還是個小孩子。不知道……他過得可好?怎麼能好呢。怎麼也不會好吧。
隨著她年歲漸長,她心中對他的牽念也與日俱增,但卻也是惘然。
直到若干年後,江湖上叫響了寒天山莊的名號。她就知道,他會回來的。只是萬萬沒想到,會這麼快……這麼快。
她認定了,他會回來雪恥,更認定了他不會輕饒曾家每一個人。可是他卻讓她迷惑、忐忑、不安……
他笑盈盈的來跟他爹提親,隻字不提當年所受的羞辱。和顏悅色的談笑,揮灑自如的風采,彬彬有禮的舉止,他溫和的就像一個長於書香門第的公子。然後,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迷花了他爹的眼。
白首之約,就這麼定下了。
他……是誠心來娶她的嗎?怎麼想,都像是一個圈套。
嫁他,果真是命中註定嗎?
為何她的心,卻這樣的不安?在曾家,自從她娘故去之日算起,就已經沒了她的立足之地。她爹想要嫁她、姨娘想要嫁她,都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而他們嘴上說是為她好,實際上貪圖的只是聘禮而已。只要求親的人出手足夠豪爽,哪怕是讓她做妾室,也無所謂吧。
想來,真是可笑。自從她到了適婚的年紀,她爹就馬不停蹄的讓媒人替她說親,可是卻總只是空忙一場。城東的首富王家,王老爺看中她的品性,準備讓二兒子娶她,可是那王二公子得知這個訊息,第二夜就攜一名丫環私奔了,險些把王老爺的鼻子氣歪了。原來,她連一名丫環也不如。
後來她爹又準備將他許配給城西的杜公子,可是那杜公子卻自暴有斷袖之癖。如此接二連三的論及婚嫁,卻沒有一門親事能夠順遂。這樣拖到如今,她已現年十九歲。對一個女子來說,已經是晚嫁,輪不到她挑肥揀瘦了。
所以,他爹看到來求親的人是林寒宵,也不再有所顧忌了。一方面是被寒天山莊的名望所動,一方面也是因為她年歲漸大的關係吧。
嫁。就嫁吧。怎麼樣,都好過這樣蹉跎。畢竟再她心中,除了林寒宵,再也沒有其他男子深入過,也不會再有男子,會如他一般牽動她的心了。從她長成起,她就知道她會嫁的只有他一個。
但為何,她卻這麼不安呢。
即便結為夫婦,也始終覺得不足。
她的不安和不足,究竟是為了什麼?
燭火搖搖欲息,曾語柔拔下發髻上的銀簪,輕輕撥了撥燭火,幽幽的燭光復明亮了起來。在燭光的映照下,她那一張雪白的臉龐竟有幾分蒼涼。
“姐姐,還沒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