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若頹然跪倒,破碎著喃喃,“牧巖,我該怎麼辦?”
那麼軟弱。
那麼軟弱。
記憶有如碎片般湧入腦海。曾經尷尬而意外的初見,他溫熱的唇羽毛般滑過她的唇,輕柔地碰觸令人心悸到險些窒息。昔日裡甜蜜的相處,深夜冷風中他擁著她站定在天台之上說著最不像情話的情話,“安以若,你有我。”愛意纏綿的飄雪之夜,他抱著她柔若無骨的身體溫柔地說,“以若,我愛你。”他受傷時,鮮血淋漓的畫面根植在心底,令她長久陷入絕望彷徨之中。無數個夜裡,她喋喋不休地在他耳畔說著“牧巖,我等你……”
一切的一切,就這樣成為曾經,要一去不復返了嗎?
兜兜轉轉之後,到底還是要以天人永隔的無限悲涼畫上句點嗎?
安以若不明白,為什麼永遠竟是如此遙遠?他們終究是要用這樣的方式成就它嗎?難道他們之間的愛,必然要以銘心刻骨的疼痛來終結?
她不相信。她不接受。
世界被全盤掀翻,所有斷瓦殘垣毫不留情、劈頭蓋臉地砸到她身上。安以若艱難地喘息,胸口傳來陣陣尖銳的痛楚,冷意迅速擴大,急速蔓延,冰得她整個人瑟縮。
意識漸漸變得混沌,在眼前陷入黑暗之前,她想,無論如何都要陪著牧巖。如果無力挽留他的生命,那麼,就請老天也帶她走吧。
三年來鬱積在內心深處的恐懼終於在此時爆發。安以若從倒下時開始昏迷高燒,點滴注入身體絲毫不起作用,熱度持續不退。
之後的五天裡,她從沒睜過眼,嘴裡不停發出模糊的囈語,仔細辨聽之下才知道是牧巖的名字。
直到了第六天,她睫毛顫抖了下,緩慢地睜開了眼睛,乾裂的嘴動了動,聲帶完全失聲,根本說不了話。她只是張了張嘴,又睏倦地閉上了眼睛。
牧家二老也來到安以若的病閒前,看著臉色慘白的毫無血色的女孩兒,牧晟已經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了。
老天究竟要怎麼樣呢?到底要折磨這對相愛的人到何時?
就在安以若經歷生死之旅時,有護士從牧巖病房裡衝出來,“一號身體有異。”
世界驟然間陷入空前的混亂。
安以若昏迷不醒,沉睡的牧巖命懸一線。
溫家的人也趕到了醫院。溫行遠將母親攙扶著坐到一邊,晨晨被郗顏抱在胸前,眼淚汪汪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小叔叔。譚子越單臂摟著哭腫了眼睛的米魚,牧媽媽被牧晟用力地擁在懷裡,安市長攬臂圈住虛弱的妻子,而遠在國外參加公演的程漠菲竟也連夜回國。
他們摒住了呼吸,目光投射在緊閉著眼睛的牧巖身上,恐慌開始席捲向每一根神經。
時間一點點流逝,漫長的黑夜終於過去,天際漸漸亮起微光。
沉睡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男人居然奇蹟般睜開了眼睛,黯淡的目光在每張熟悉的面孔上掃過。良久之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依舊細若蚊吟,他問:“以若呢?”
病房裡寂靜無聲,像是無法接受這樣兩極般的結局。
他竟然醒了。在所有人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他們聽到沉睡了三年的男人問,“以若呢?”
時間靜止下來,定格在此刻忽升的驚喜與不可置信之中。
良久之後,率先回過神來的居然是晨晨。
她用鼻尖輕輕蹭了蹭郗顏的臉頰,聲音帶著哭腔,“媽媽,小叔叔在找以若阿姨呢。”
隨後,寂靜被哭聲打破。牧媽媽趴伏在兒子胸前痛哭失聲;安媽媽哭倒在丈夫懷裡;米魚死死抓住譚子越的手臂,指甲都已經嵌入了他的肌膚裡;程漠菲仰起頭,滾燙的淚順著眼角一滴滴落下來;溫行遠笑了,用力摟了摟母親的肩膀,看向郗顏時眼裡明顯有了淚光……
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過去。
身體的全部重量依附在護士身上的安以若怔怔站在門口,臉色蒼白如紙,眼眸閃動著瀲灩之光,深深凝定在異常憔悴的男人身上,許久找不到自己的聲音,猶如被凍結了語言功能,唯有眼淚默默流下來。
這個瞬間,安以若的大腦茫白得只剩三個字:他醒了。她無法言語,任由滾燙的淚肆意滑落。淚眼朦朧中,她看見牧巖深深凝望著自己,目光溫柔如昔。
還有什麼比得過此時目光交凝的幸福?!
此刻已是宇宙洪荒時間靜止。
金色的晨光射向大地,孤獨冰冷的心終於被溫暖。時間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