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才到鄴城城下,營壘還沒立穩,是勳就下令羅元霸等人動手組裝拋石車了,黃昏時分他過來視察的時候,主體基本上都已裝配完成,木匠們都在忙著刨樹幹,做拋杆——這是最後一道也是最為繁瑣的一道工序。據羅元霸估計,一晚上的時間,絕對能夠完成所有三十條拋杆,於是當即拍胸脯,說長官你明天日出時可來驗收,定不教你失望。
是勳點點頭,又問郭淮哪兒去了?從人回覆說,郭先生一個多時辰以前就跑到城下去觀察了,估計天黑前必能返回。是勳不住點頭,心說郭伯濟就是郭伯濟,比我可勤快多啦。
正打算轉身離開,突然有名部曲跑過來單膝跪倒,稟報道:“遊騎獲一儒士,自稱為侍中的故人,前來投奔。已命其於帳外等候。”是勳不禁皺眉,心說這是誰來了啊?難道是荀諶知道袁家已經沒有翻盤的機會,所以過來找我?不對,他要是投曹,應該先去找侄子荀攸……
於是跟隨這名部曲返回自己的寢帳,果然遠遠地就見到一人端立帳外,身量挺高,肯定超過了八尺(一米八四以上),穿一身純素的儒袍,頭上戴著小冠。這人原本面朝向帳門,背對著自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便緩緩轉過頭來。是勳定睛觀看,對方年紀很輕,眉疏目朗,唇上只有淡淡的茸毛——還是個半大孩子啊,頂多也就比郭淮大個一兩歲,瞧五官似乎有些眼熟,究竟是誰呢?
是勳瞧見了那人,那人自然也瞧見了他,而且看上去,他是認得是勳的,當即籠起雙手來,躬身行禮:“拜見侍中。”是勳幾步走到對方面前:“卿是……”
“建安元年,在下於襄陽學宮內曾聆侍中教誨——家兄諸葛瑾,在下單名一個亮字……”
啊呦,竟然是“臥龍”來了!
是勳這下真是喜出望外,一把就抓住了諸葛亮的胳膊:“孔明,吾盼卿久矣……令兄何如?”他話才出口就覺得自己未免太過於熱情了,怕會嚇著這小子,所以趕緊改口,打問起諸葛瑾的近況來。
諸葛亮果然就吃了一驚,心說自家兄長回來,把這位是侍中吹得是世間少有,天人一般啊,而且說他們君臣相得,是侍中也曾經探問過他兩個兄弟來著,可是自己終究跟是侍中只有一面之緣,而且那時候自己還未成年,是個小學生,怎麼今日一見,是侍中竟然如此歡喜雀躍呢?老哥究竟在主公面前是怎麼介紹自家兄弟的?
好在是侍中接著就問自家大哥的近況,諸葛亮這才恍然大悟,敢情老哥沒有撒謊,看起來他果然很得主公的器重啊,所以是侍中見到自己,會以為自己哥哥也即將返回,這才難抑激動的心情。
於是趕緊解釋:“前日家叔物故,家兄攜我等扶柩還鄉,安葬家叔後,即結廬守喪,期以三歲……”
諸葛瑾帶著兩個兄弟——諸葛亮、諸葛均——返回了琅邪郡陽都縣老家,把諸葛玄安葬在家族墓地裡,然後就開始了漫長的守喪歲月。諸葛亮本就是個好靜不好動的,反正在隆中隱居也是讀書,在陽都守喪也是讀書,壓根兒就沒什麼不適應,但是諸葛均年紀還小,奈不住寂寞,見天兒往外跑。於是某一天,諸葛均回來就跟兩位兄長說啊,聽聞臧將軍在郡內大點兵役,估計是又要攻打青州啦。
諸葛瑾、諸葛亮兄弟兩個判斷,臧霸不可能獨自一人去向袁家動刀,估計秋收以後,曹操將會親率大軍,以討河北袁紹。袁紹前次在官渡吃了個大敗仗,然後在林慮就打得捉襟見肘的,敗相愈益明顯,估計這回該是袁、曹之間最後的總決戰啦。
諸葛瑾說:“前日主公有信遞來,雲已自河東返都,參司空軍事。有主公相輔,料鄴城不日可下,河北不日即平。河北平則幽、並唾手可得,長江以北,行將底定。餘者荊、揚、涼、益,所在偏遠,不足與中國抗衡,漢室復興,只在數年間矣。”
他不說這話還則罷了,說起這話,諸葛亮就覺得心裡發癢——決定天下大勢的決戰即將展開,自己無緣得見,更幫不上忙,真是太遺憾啦。諸葛瑾回來以後,在他面前吹噓是勳如何足智多謀,曹軍如何能征慣戰,諸葛亮就已經下定了將來去投奔是勳的心思了,可是想著,等這仗打完,剩下的就是征討些偏遠地區,是侍中身份貴重,未必還會再上戰場,自己就算去投靠他,也就學學經、作作文,安享太平而已。自己的人生,不該這麼平淡度過吧……
《出師表》裡寫:“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但這未必就是諸葛亮年輕時候的真實心理,否則他便不會在朋友面前自比管仲、樂毅了。他自有宏圖大志,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