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笑,一路學到的髒話侮辱語噴薄而至。
55歲的兵部尚書張時徹驀然站在城頭,他知道在這一刻,大明已經輸了。他太老了,見的也太多了,早已沒了青年的銳氣。既然已經輸了,剩下的就不重要了,保住南京,不能冒一絲風險。
比他更老一些的楊宜,卻連登城的勇氣也沒有,身為東南最高階別的軍事將領,他正在總督府中默默寫著什麼,不知是遺書還是辭書。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
這樣的地方,真的被42名倭寇圍攻了。
杭州司衙,唐順之南巡,胡宗憲拉上徐文長親自接見。
浸淫官場多年的胡宗憲,非常清楚什麼人不能惹,什麼人不用惹,唐順之就是不能惹而且不用惹的人。年事已高任不了要職,與自己沒有利益衝突,信奉心學為善去惡,又是把做事的能手,同時又是學派領袖人脈眾多,這樣既有能力,又老老實實做好事的人,實是現在最急缺的人手。
對政敵毫不手軟,管你是多大的好人;對人才卑躬屈膝,管你是怎樣的瘋子,這就是胡宗憲。
三人見面,客套落座,胡宗憲侃侃而談,徐文長卻魂不守舍。
唐順之早有洞察,也摸得清這二人都在思量什麼。胡宗憲想盡辦法拉攏自己替他做事,其實都是沒有意義的,如果東南真的需要自己,自己就會去做,不管你是胡宗憲趙文華還是張經。
徐文長則一定是惦記著南京,惦記著楊長帆,這還是他的老毛病,心太窄,看大勢的時候,他的眼界比誰都高,看得比誰都遠,然而一旦看的事與自己,與自己親近的人有關係,他便會像婦人一樣患得患失,苦怨纏身。
胡宗憲自然也是人精,當即探道:“應德兄來了,文長為何不喜?”
徐文長面上愁容依然沒有消退:“杭州喜了,南京卻憂了。”
“呵呵呵。”唐順之輕笑搖頭,“按照文長的意思,我已在南京教授了楊長帆整整一個月,汝貞也請了我一個月。再等,怕是也等不到倭寇了。”
徐文長焦慮道:“太平府被圍之後,鬼倭正是一路北上的時候。”
唐順之再度搖頭:“不然,南京不是幾十幾百人敢去的,去也無果,鬼倭已被戚將軍追入死路,該渡江向西才對。再者,我已交代過張時徹,鬼倭倘若真襲南京,閉城不出即可,三日內鬼倭必退。”
“可這三日之恥……”徐文長嘆息道,“怕是百年,千年也抹不掉了。”
胡宗憲笑道:“楊參議不是在麼?紹興城下大捷還歷歷在目!”
“我怕。”徐文長愁容更深,“紹興大捷,是攻鬼倭措手不及,如今鬼倭已經吃過虧,再戰必然有所準備。長帆並未打過硬仗,紹興大捷只是時機得當,若在南京孤軍抗鬼倭,結果難料。此前老師在南京,尚有幾分底氣,現在老師不在,怕楊宜、張時徹除了閉城不出,其餘也做不了什麼了。”(未完待續。)
156 榮譽
“這你就多慮了。”唐順之接著笑道,“楊參議可不是什麼有氣骨的人,打不過自然會跑,你真當他是節庵麼?”
胡宗憲跟著笑道:“應德兄舉的人物太高!放眼千年,能有幾個于謙!”
“我也只是不解罷了。”唐順之轉而望向徐文長,“我與楊長帆同室相處一月有餘,他讀書只看隻言片語,有疑惑又從不請教,我就在他眼前,他反而更樂於與衙役小吏交談,我偶爾提點他一些讀書的要領,他也只是唯唯是諾,難不成他有什麼更高明的想法?”
徐文長自然不能說楊長帆的想法比王明陽更高明,只避開話鋒道:“他不是人才,是奇才,也並沒有什麼雄才大略,多的是奇技淫巧。”
唐順之、胡宗憲聞言木然,二人皆是正牌名門出身,進士及第,最瞧不上的大概也就是這類奇技淫巧了。
唐順之沉默過後問道:“到底是怎樣的奇技淫巧,能讓你拒汝貞的邀約,入楊長帆帳下?”
這是一個尷尬的問題,終於被唐順之愣提了出來。
徐文長正想著該如何應對,匆忙推門而入的指揮使幫他解了圍。
指揮使此時顧不上禮儀體統,劈頭蓋臉就是四個大字:“江寧失陷!!!”
唐順之胡宗憲二人直接僵在了椅子上,心口像是被瞬間抽空了一般。
唯徐文長,顫抖起身:“幾時的訊息?”
“該是昨天的事了……”
“嗯……”徐文長稍作思索,神情竟又振奮起來。“蘇州部防!圍殲鬼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