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何在?”
“在!”只見海瑞一把舉起一個紙卷,盯著徐文長道,“送狀去衙門送,莫在這裡胡攪蠻纏。”
“海大人文書可否亮出來?”
“有何不可?”海瑞就此張開紙卷,給眾人觀看。
徐文長只掃了一眼便笑道:“未見縣丞的簽章。”
“縣丞告假,本官親自簽章。”
“海大人莫非不懂法?”徐文長驚訝道,“土地戶籍,乃我大明之根本,相關文書決策,必要縣丞、主簿簽章,士紳同意,方可落實。”
海瑞眉色一緊,這你都抓到了?
人群中也議論紛紛,有的人已經開始罵起徐文長的家眷。
“大家不必盛讚本人!”徐文長微笑揮臂,“海大人聲名遠揚,一切依律依法!正所謂名不正言不順,這地分不分,怎麼分,海大人自會依據朝廷律法,公正嚴明!”
換個混點的人不會在這種地方跟徐文長扯律法,但海瑞偏偏是信仰律法的。
他緩了口氣說道:“現狀緊急,楊舉人欺壓良民,霸佔民田,本官有權親自處理。”
“這當然是海大人的權力。可關於楊舉人欺壓良民,霸佔民田,可有文書?”徐文長微微一笑,依然輕鬆抓住了破綻。
後面老遠,楊壽全扯著脖子為自己伸冤:“楊某從無欺壓良民之舉!田地也皆是鄉親們誠心掛靠的!楊某管理瀝海十年來,對鄉親們如何,天地可鑑!”
聽聞此言,海瑞一方的人確實理虧了一些。自古以來,地主的存在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了,老百姓唯一能掛念的,就是希望自己的村子裡有一群稍有良知的地主,處事公正,不要讓自己活不下去,這一點楊壽全完全做到了。不過非說他“霸佔民田”,也聊得過去。
“不急!就算你有霸佔民田!”徐文長衝海瑞道,“按律,該是被欺壓的農民先去縣衙告狀,而後開審,舉證,繼而定罪,實行。”
沒等海瑞說話,徐文長便搶先四望道:“敢問是哪位到會稽告的楊舉人?”
眾人面面相覷,根本就沒有人去,有人去這會兒也不會站出來,因為楊壽全從來沒將任何人逼到家破人亡的份兒上。
徐文長呵呵一笑,這才轉問海瑞:“不會是大人自己,做夢夢見的吧?”
“本官為民分田,不由你來分說。”
“海大人,朝廷命官,總該有理有據,有簽有書。”徐文長悠然道,“方才徐某說過,正規分田並非不行,按律應走流程;大人情急親自操辦也並非不可,只是要名正言順。如今海大人一無理據,二無民意,是為既無法,亦無天!”
徐文長說到興頭上竟是誠懇之至:“請海大人捫心自問,楊舉人憑什麼要放棄自家的田地任海大人無法無天的宰割?”
海瑞皺眉沉思,徐文長的帽子扣得太大了。
徐文長卻從不是給人喘息機會的人,他腦子很快,說話做事,永遠都是一環接一環,用道理是無法擊潰一個人的,但用道理可以擊潰他的自信。
“再者!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海大人來會稽上任短短几日,真的認真經歷體驗過瀝海的情況麼?”
海瑞也不生氣,不急不躁答道:“本官做事,自是順應民意與禮法。”
聖人之言有個好處,就是在任何情況,任何角度,都可以插入,徐文長清楚海瑞比誰都信奉聖人,他的處世之道也是嚴格遵循聖人指示做的。
那麼,就要他讓他陷入聖人vs聖人分裂陷阱之中。
“好,現在就說到最關鍵的地方,短短几天,海大人確信自己聽到的民意就是真實的民意麼?海大人來過瀝海麼?海大人瞭解這裡的情況麼?”徐文長說著話鋒一轉,望向胡家三兄弟,“還是說海大人只是聽信了某個人的言論,自認為這就是民意?”
海瑞要說話,可徐文長又沒有給他機會。
“子曰:道聽而途說,德之棄也!”
此言一出,海瑞終於啞火。
徐文長否定了他的行為,還否定了這個人本身。
沉默片刻後,海瑞微微一嘆:“此事本官臆斷而為,是本官思慮不周。”
呼……
一陣驚呼!
海瑞這號人,竟然向一個老秀才服軟了?
096 真的是滄海遺珠
“先生教訓的是,今日本官無權分田。”海瑞衝徐文長點了點頭,就此回身望向百姓,“瀝海的情況,本官亦已看到,再有矛盾,諸位自可來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