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恐懼與敏感,是為一個個目標拼命努力後的挫敗,是對自己的恨,對別人的恨,對這個世界的恨,是必須永遠藏著的那個自己。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這樣的自己。
楊長帆不知道說什麼,乾脆就不要說了。
楊長帆默然一嘆,上前一步,做出了一個令人驚訝且噁心的舉動。
他擁抱住了徐文長,雙臂環抱,而且非常深情。
無論是徐文長還是妻妾,都目瞪口呆。
這是一個超越性別與倫理,人與人之間的擁抱。
徐文長被這厚實的胸膛擁在懷中,渾身發顫。
“好些了麼。”楊長帆在他耳邊輕聲道。
徐文長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他應該是很不好的。
楊長帆又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好些了麼。”
“公子,不要一言不和,就這樣……”
楊長帆這才鬆開了一些,扶著徐文長雙肩誠懇道:“我不過是個舉人家的孩子,先生歲數快趕上我父親了,妄言先生的確是不該。”
“不……我言辭也有些……”對於楊長帆含情脈脈的雙眼,徐文長實在不忍直視,避過頭,“能不能先鬆開手……”
楊長帆鬆手微笑道:“現在好些了吧。”
“好些了……”徐文長好些不是因為楊長帆這該死的溫柔,而是他終於鬆手了。
“先生眼前的難題,無非科舉。”楊長帆坦然道,“這題,解不開,就不要解了。”
“楊公子,能不能好好說話,不要這般柔聲……”徐文長乾嘔一聲,“公子說來輕巧,我身無功名,家有老小。”
“幾天之前,我也是這樣。”
“公子有氣運。”
“哈哈哈!”楊長帆大笑道,“氣運太大,我用不完,借你一半就是了!”
“……”徐文長啞然,“氣運這東西……”
“咱們換個角度。”楊長帆轉而問道,“科舉為何?”
“修身治國平天下。”
“說人話。”
“升官發財享富貴。”
“這就對了。這必須透過科舉實現麼?”楊長帆聞言大笑,“升官發財是手段,享富貴是目的,眼下的情況,要達道這個目的,並非只有這個手段。”
徐文長啼笑皆非:“發財也好,享樂也好,平天下也好,沒有第二條路的,千百年來,不外乎如此!”
“那我呢?”楊長帆指著自己。
“公子是有大氣運的。”
“氣運是什麼?”
“在對的時候,做對的事。”
“那就很簡單了。”楊長帆雙掌一拍,“我做什麼!你也做什麼!你不就也有氣運了?”
徐文長沒那麼容易被駁倒,當即反唇相譏:“道不同。”
“哪裡不同?”
“公子是富甲一方。”
“那你呢?”
“不管你信不信,是胸懷天下。”
“富甲一方憑什麼不能胸懷天下?”
“這不一樣……”徐文長搖頭道,“公子還太年輕了,沒有讀過,沒有看過,沒有體味過什麼叫做天下。”
“你很確定我不知何為天下?”
“十分確定,只因公子太年輕了,便是聖人在世,這個歲數也品不透何為天下。”
“哎……”楊長帆長舒一口氣,他是愛才,可才不愛他,“我也不逼你了,是一起享樂富貴做大事,或是你將剩下的人生賭在考場上,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徐文長嘆了口氣,終是俯身撿起了雞:“你不懂,一個人必須做成一件事的執念。”
“先生在做這事的時候,倭人在海寧肆虐,紅夷覬覦我國門,朝野盡是奸妄,四海皆是惡寇。轉眼幾十個年頭,奸人層出,禍害無窮,然先生卻還在為兩隻雞折腰,因三分利搖頭。”
“夠了,這不是我關心的事,待我五月鄉試中舉,公子再說這話不遲!”徐文長不願再聽,轉身拂袖,“看樣子,連個朋友都做不成了!”
楊長帆微微皺眉,這位還相當的傲嬌啊。
“我在瀝海等先生再來!”
徐文長遠遠擺手,再也不來。
他就如此走遠,背影中毫無智慧與才氣,唯有一箇中年人的落寞。
“相公!!”翹兒奔上前來上下打量著楊長帆,“剛剛嚇死我了!”
“嗯?”
“我以為你……”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