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管事媳婦領著徐郎中過來。一會兒曼雲迎了過去,說著話,大概是在說老夫人症狀。
徐郎中並沒有呆多久,過著一刻鐘,他又提著醫篋,被管事媳婦領出門去了。又跟著一會兒,二夫人也走了。曼雲悄步走回來,說:“姑娘,老夫人睏乏了,你去看一眼吧。”
阮碧點點頭,站起來跟著曼雲到東偏廳,邊走邊問:“郎中說祖母怎麼了沒?”
曼雲說:“說是並無大礙,憂思過度,外染風寒,小心將養兩日就會好的。”
走進偏廳,老夫人躺在榻上閉著眼睛,身上蓋著一條薄被子。她平時看著還倒是挺精神的,但是一生病,整個人就盡顯蒼老之色,露出外強中乾的底子了。阮碧看著,微微嘆口氣,也不知道為自己,還是為她。
老夫人卻一驚,陡然睜開眼睛,看到榻前站著阮碧,說:“五丫頭,你怎麼來了?”
阮碧單膝跪在榻邊,低聲說:“祖母病著,我心裡不踏實,過來看一眼。”這句話她是發自肺腑,雖然不踏實的真實原因,是擔心自己失去內宅裡唯一的依靠。
老夫人微微感動,伸手摸摸她的頭,說:“傻丫頭,我沒事,只是受涼咳嗽,又不是什麼大事兒。地上涼,你別跪著了,起來在我旁邊坐著。”
阮碧站起來坐到榻邊,內心有點慚愧,垂下雙眸。
老夫人只當她心裡難受,越發覺得這個孫女真貼心。仔細看她一會兒,便又看出一點阮蘭的模樣。於是回想起從前,每次自己生病的時候,阮蘭就坐在榻前端茶送湯,籲寒問暖,有時候還會垂著頭抹著眼淚。
她生阮蘭的時候,婆婆剛剛過世,她成了內宅的當家夫人,擺脫多年看婆婆臉色的日子,可謂是揚眉吐氣,因此對阮蘭也份外地寵愛。自小把她帶在身邊教養,真正是捧在手心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沒有想到十多年的嬌養,卻換來她半生的寥落。想到這裡,眼淚湧了上來。
阮碧嚇一大跳,說:“祖母你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老夫人搖搖頭,傷感地說:“沒有什麼,只是想起你母親……”情緒低落,渾然不覺已經說漏嘴了,“隔著這麼遠,也不知道她如今過著什麼樣的日子,也不知道將來還能不能再見上一面?”
一個病中老人傷懷遠嫁的女兒,阮碧雖然不喜歡老夫人,也覺得悲涼,微微溼了眼眶。
旁邊站著的曼雲走過來,拿手絹幫老夫人拭去眼淚,責怪地看著阮碧,說:“姑娘,你真是的,老夫人如今病著,你還引她傷心?若再這樣子,我可要趕你走了。”
阮碧懇切地說:“是我錯了,曼雲姐姐。”
老夫人擺擺手說:“別罵她了,不關她的事,是我看著她就想到蘭丫頭……”說著,聲音又哽咽了。
曼雲哄著她說:“後年蘭大姑娘不就可以隨徐老爺回京述職嗎?到時候留她多住一陣子就是了。再說徐少爺明年高中進士,進翰林院,將來辦婚事,蘭大姑娘是他母親還不得過來主持?”
老夫人眼睛一亮,說:“說的是。”說著,還別有深意地看阮碧一眼。
阮碧暗想,怪不得老夫人這麼喜歡曼雲,她果然了得,都是些沒影沒調的事情,讓她一說,立馬有鼻子有眼睛,跟真個一樣。只這麼幾句,就把老夫人哄回來了。
這會兒,小丫鬟端來了煎好的藥湯。
曼雲扶著老夫人坐起,擱兩個大引枕在她背後。
阮碧接過湯碗,一勺一勺地喂她。
喝完藥,曼雲抽掉大引枕,老夫人重新躺下,跟曼雲說:“派跟人去門口守著,大老爺中午放班回來,叫他先過我這裡來。”
曼雲信口胡謅:“早就派人守著了,離大老爺放班還有半個時辰,你先睡吧。”
“我睡不著,等說過話再睡。”
“那也行。”曼雲想了想說,“那讓五姑娘給你念段經文吧。”
老夫人點點頭。
阮碧取過矮几上放著的金剛經,翻開,平心靜氣地念起來。唸到第四品妙行無住分,老夫人已經睡踏實了。曼雲打個眼色,她把經文撂下,悄悄走出去,回到蓼園東廂。雨還沒有停,但不再滴嗒個沒完,變成霧一樣的細雨。
晚請安的時候,老夫人當著大夥的面說:“五丫頭,今日你念的經文不錯,比曼雲還強點,以後常過來唸給我聽吧。”
“是,祖母。”阮碧畢恭畢敬地應承,心裡微籲口氣。功夫沒有白費,自從她知道老夫人喜歡聽曼雲唸經文後,在屋裡沒少練習,經文與別的不同,要念的不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