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傻丫頭,自個兒前程不操心,倒替她操心起來。她好歹是個主子,最不濟也不會跟你一樣,將來被賣到何方都不知道。你還是替自己操操心吧,以後,要長點記性,遇事躲著點,別傻愣愣地做了人家的替死鬼……”說到後來,鄭嬤嬤哽嗯的說不下去了。
冬雪抽著鼻涕點點頭,說:“乾孃,女兒這一走,怕是無再見面的時候,你坐好,讓我給你磕三個頭。”
鄭嬤嬤點點頭,受她三記響頭。然後拉她起來,把手腕一個纏絲銀手鐲抹下來,給冬雪套上。“乾孃剛才出來的急,沒事什麼好東西,這手鐲是從前當姑娘的時候,老夫人贈我的,如何轉贈給你,作個念想。”
“謝謝乾孃。”冬雪看著油燈下煥發著淡淡光澤的銀手鐲,忽然想起另一事件,“對了,乾孃,女兒還要求你一回事。”
鄭嬤嬤拍著她的手說:“你說,你說。”
“先前,五姑娘讓我把她的銀兩和首飾埋了起來,我把它埋在西側圍牆老槐樹旁邊的一個洞裡,我這一走,怕是見不到五姑娘了,就麻煩乾孃轉告她吧。”
鄭嬤嬤又是一怔,她在大宅裡幾十年,見多識廣,方才聽何嬤嬤提到兩名外院的粗使丫鬟留在蓼園東廂房照看五姑娘,便猜到五姑娘已被幽禁。被幽禁的姑娘那過的根本就不是人的日子,被丫鬟婆子餓著凍著常有,便是那些財物也多數會讓下人們搜刮走了。聽冬雪的意思,五姑娘分明早就猜到自己的處境……
剛才冬雪說是阮碧叫她來找自己,她還當是巧合,如今再聽到這回事,分明是五姑娘早就料到這回事。可是在她的記憶裡,五姑娘一直是個唯唯諾諾,大事無主見小事又亂髮飆的主兒。想了想,鄭嬤嬤又問:“女兒,五姑娘可還做了什麼事情?”
“無他,”冬雪從懷裡換出手絹說,“就是方才離開的時候,她跟我交換了手絹,又跟我道歉,說是她連累了我。”手絹是閨房私物,不能隨意交換了,換了便是手帕之交的意思。
鄭嬤嬤瞅了手絹一眼,說:“想不到,她倒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冬雪點點頭,說:“小姐待我向來不錯。”
鄭嬤嬤白她一眼,說:“死到臨頭還不知道悔恨。”雖說這麼說,心裡倒底不象從前一樣把五姑娘全盤給否定了。
門外傳來敲門聲,鄭嬤嬤開啟門,何嬤嬤進來,說:“鄭姐姐,人牙子來了……”
冬雪一聽,腿腳發軟,跌坐在地上。
鄭嬤嬤拉著何嬤嬤走出耳房,低聲說:“妹妹,姐姐想求你一件事。”
何嬤嬤說:“鄭姐姐,若是為了冬雪的去處,便是不說,我也會為她尋個好去處的。若是其他,妹妹怕是無能無力。”
鄭嬤嬤說:“冬雪臉壞了,怕是賣不到好的地方去,就想請妹妹容她養好傷再賣掉。”
何嬤嬤為難地搖搖頭說:“這可難了,夫人有令。”
鄭嬤嬤說:“這有何難?眼前就有個好理由。你只需跟夫人說,冬雪臉部傷的嚴重,怕帶出去有傷咱們阮府的名聲,還是等她養好傷再賣。”
何嬤嬤眼睛一亮,這真是一個好點子,既能滿足鄭嬤嬤的要求,還能在大夫人面前搏個好印象。只是鄭嬤嬤想出這個辦法,指定有所圖謀,萬一圖謀不成,豈不是要連累自己了?她猶豫地看著鄭嬤嬤。
鄭嬤嬤自然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說:“妹妹,姐姐確實想救那丫頭一回,卻也不會拿自個兒冒險,若事不成,更不可能連累你。”
何嬤嬤一想,倒也是,便點頭答應了。
鄭嬤嬤謝過她,又回去跟冬雪道別,怕事不成,白白讓她生出希望又失望,因此隻字不提她的打算。出了小耳房,鄭嬤嬤回到內院,先到大夫人屋裡謝恩,然後又繞到西側圍牆的大槐樹下,找到冬雪所說的洞,掏出手絹包著的首飾和銀兩看了看,仍放回洞裡。
大槐樹的東面就是蓼園,鄭嬤嬤走了過去,到東廂房,守門口是一個姓湯的婆子,認出她,笑呵呵地說:“貴客,貴客,怎麼這會兒過來?”
鄭嬤嬤說:“我奉老夫人之命來見五姑娘的。”
湯婆子知道她是老夫人面前的紅人,自然不疑有她,殷勤地請她進去。到裡屋,把那兩粗使丫鬟支了出去。
鄭嬤嬤打量著阮碧。只見孤燈弱光下,她身著半舊的淺青襦裙坐在燭火下看書,氣態從容,不驚不怖。如此處境,她居然還看得進去書,心裡越發地吃驚,一時間心思百轉,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口。
第一卷 蓼園春鎖 第八章 攻心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