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
天氣漸熱,御駕移至圓明園,剛服了藥,強迫他休息片刻,連日來都未曾睡好過,我也睡意連連。倚靠在床沿打起瞌睡,他的一聲驚喚,嚇得我一身冷汗: “你們誰敢動怡親王……”
他滿頭汗珠,驚坐起來,魂不守舍。我忙緊握他的手,搖晃地道: “皇上,醒醒,只是夢,只是夢而已……”
喝了口水,才似清醒過來。幫他擦拭了汗水,扶他躺好,他憂心忡忡地道: “十三弟為了我做盡難人,朝中許多人對他恨之入骨,朕真怕他們會鬧靈堂,對十三弟不敬。”
“皇上不會的,只是惡夢而已,十三爺為人正直,又有皇上盯著,誰有這樣的膽子。他們又不是瞎子又不是聾子,難道會看不出聽不見皇上對十三爺的憐愛嗎?放寬心吧,皇上!”
果然,他的擔心不無道理,摺子上口口聲聲訟揚十三的豐功偉績,在靈堂前行為不端者有之,怨聲載道者有之,面露喜色者有之。雍正勃然大怒,為了殺(又鳥)駭猴,將遲來靈堂,面無傷痛之色的允祉,隔去封號,圈禁景山。
十三出殯那日,天氣異常悶熱,雍正還是親自送十三至陵區。我卻無心於這浩浩蕩蕩地隊伍,縮著身坐在馬車裡,默不作聲。我相信十三並不想要這樣的場面,我更覺著這是世人安慰自己的一種方式,對亡人豪無意義。
至送葬回來,雍正的病又加重了幾分。服伺他喝了藥後,呆滯地立在樹蔭下,垂頭嘆氣。忽聞得洛兒地聲音: “皇額娘你別擔心,皇阿瑪會沒事的!”
我木然抬頭,見洛兒扶著那拉氏進了院,後面還著鈕氏等六七人,皆是一臉凝重。那拉氏奔至我面前,哀然道: “妹妹,皇上今日可好些?”
我施禮道: “娘娘,皇上只是傷心過度,才至身體虛弱過些時日定會好的!”
那拉氏嘆了口氣,匆忙走向臥室,忽聽的有人冷聲道: “都是這些死奴才,照顧不周才如此的!”含沙射影的聲音激起我的怒氣,原本冷如死灰的心似又活過來了,我憤然地緊握著雙拳,沒日沒夜的苦熬,卻被這些遊手好閒的人說風涼話,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憤然地坐在石凳上,雙手撐著腦袋,思及入宮時與十三相處的日子,熱淚點滴。聽到腳步聲,快速擦去淚痕,一隻輕拍在我的肩上,我回頭視去,洛兒關切地道: “姐姐又哭了嗎?是想十三叔了還是擔心皇阿瑪呢?”我微笑著搖頭道: “沒有,許久沒見你了,你過得好嗎?
洛兒清瘦的臉顯得眼睛更加有神,面色紅潤,朱唇輕啟道: “好,每回進宮裡都不曾見到你,姐姐放寬心吧,洛兒其實打心眼裡羨慕姐姐,這深宮高牆內,這樣的情誼真是難得。十三叔與皇上又與姐姐知心知底更是難得,姐姐想想別的女子,一輩子空守宮闈,定能開啟心結的!洛兒還是喜歡那個有點痞味的容兒,姐姐快讓她回來吧!”
洛兒真誠的眼神,讓我平靜了許多。微笑著點頭道: “你說的對,我是該知足的人,人生苦短,我們都要開開心心地過好每一天。洛兒,弘曆必然有一天妻妾成群,你要趁如今,牢牢抓住他的心,讓他無法忘懷才好啊!”
洛兒微笑的臉上掠過一絲失落,苦笑著抿了抿唇。李德全在簷下輕喚道: “姑娘,皇上喚你呢!”
一屋子的女人還喚我,這位爺還真讓我貼身女傭了。深吸了口氣,苦笑著跟洛兒一起進了門。那拉氏坐在床沿,其她人一排而立,冷然地打量了我一眼,不屑地別開頭。雍正斜靠著,緊皺眉頭,急喚道: “快來,朕的左腿又麻了!”
那拉氏慌忙立起,將我拉至床前,催促道: “皇上習慣了你的輕重,妹妹快著些!”
給了雍正一個討厭的眼神,狠狠地擰了他一下,他怒瞪了我一眼,卻淡淡地道: “皇后帶她們回吧,站著也無濟於事!”
身後傳來了她們告退的聲音,我才嘻笑著放緩了速度,忽而一人跪求道: “皇上,讓奴婢盡點力吧,奴婢一定好好服伺皇上,讓皇上的病快點好起來!”
我的手一愣,索性坐在床沿微笑著注視著她,妙齡年華,眉如柳葉,明眸流轉,嬌滴滴讓人憐。雍正的眼裡果有幾分賞識,我婉爾一笑道: “皇上,以為如何?”
雍正立刻回覆神情,斜睨了我一眼,低沉地道: “下去吧!”那女子移到床前,嬌柔地道: “皇上,您為何都不看奴婢一眼,奴婢這般不堪入目嗎?”
二八年華深居宮中,卻未能得君皇一憐,是夠委屈的,但思之與我是情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