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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是君視民如草芥也

陸璋目光一凝, 竟從暴怒發狂的模樣直接恢復了冷靜。

護住太子進殿的錦衣衛暗暗心驚,立刻將手按上煉柄。

殿中太醫與宮人卻是見怪不怪。

“老二是你的棋子?”陸璋忍著疼痛, 這次發作竟然被他熬了過去,除了披頭散髮以及沒穿龍袍,儼然又是往日的滿身威勢。

宮人慌忙來扶,陸璋卻將人一把揮開,定定地看著太子, 沉聲道:

“……十六年前, 朕初得下, 便封你做東宮太子。這些年來朕對你悉心教導,只望等待朕百年之後,你能守住齊朝江山。沒想到一場風邪入體的發熱徹底毀了你的身體, 損了你的壽數, 這難道是朕之過?縱然如此, 朕也沒有廢你太子之位, 你卻心有不甘, 做出這樣不忠不孝的逆舉!”

陸璋一字一句, 似有千鈞之重。

殿內幾個太醫情不自禁地點頭,自古以來死於熱症的皇子少了嗎?太子本來身體就不好,熱症就似壓垮馬車的最後一塊磚,誰能知道呢?

跟隨太子進來的東宮陳總管神情一變,恨不得抄起花瓶去砸那些太醫。

太子的病是怎麼回事, 別人不知道, 陳總管還能不清楚嗎?

太子體弱多病, 每年總要喝上三五回『藥』,這些只肯開太平方的庸醫習慣『性』地照著舊例擬方,太子高熱不退,他們吞吞吐吐互相推諉,只會方子沒問題。拖來拖去,太子的病遲遲不能好轉,以至於此。

明面上看,這事的責任確實不在皇帝。

可太醫院是如何養成這般怕事、避而不診風氣的?

還不是宮中低位妃嬪,每年總要死上幾個,其他妃嬪諸如二皇子的生母則是大傷傷不斷,時不時就得宣召太醫。久而久之,太醫院上下一個個都彷彿聾子瞎子,診治的時候病情得十分含糊,『藥』方開得也含糊,畢竟『藥』方是要留檔的。

於是摔傷就記作磕碰的傷,也當磕碰的皮外傷治,『藥』也對症,就是『藥』效差了好得慢。

扭傷記作腿腳抽筋,不讓吃『藥』,就喝點骨頭湯補補。

那種身體青紫好幾塊的,根本不會給太醫看,只是口頭描述一下,太醫便開了『藥』膏塗抹消腫化瘀。後宮妃嬪總不能渾身『藥』膏味兒,那成什麼樣子,於是『藥』膏裡又添了些香粉。存檔的『藥』方則記為養顏方,或是消疹子的膏『藥』。

那些初入太醫署的醫官,根本搞不清這其中的玄虛。

前朝太醫是隔著一塊布給妃嬪號脈,到了齊朝,索『性』發展為懸絲診脈。

一根絲能診脈嗎?當然不行,身懷內力武功高絕的墨鯉都沒有這樣的本事!

所謂的懸絲診脈,不過是做個樣子,真正的病情太醫在進門之前已經向宮人打聽過了。再者有些妃嬪的傷勢在臉上,怎麼都不肯見人,可又害怕容顏有損,不得不請太醫,聽到有懸絲診脈這樣神奇的法子,哪有不應的?

於是整糊弄來糊弄去,太醫院的風氣日益敗壞,在皇帝面前他們不敢玩這一套,可是對常年多病的太子,不免就多了幾分懈怠,起初根本沒把這場病當回事。等到發現不好,驚恐之下就只想著互相推諉。

陳總管雙眼通紅,死死地盯著那些太醫。

太子不動聲『色』,既沒有被陸璋的話激怒,也沒有看縮在旁邊的太醫一眼。

陸璋目光忽然掃到遠處幔帳下『露』出的一雙靴子,顯然有人偷偷溜進來躲在了裡面,靴面有繡紋,這不是宮人能穿的。

陸璋稍微一想,就猜到了是誰。

“朕真是為老二不值,他對你言聽計從,結果你把他送上了死路。”陸璋冷聲道,“老三想必也被你騙了,等到今過後,他估計就對你沒用了。”

幔帳後的身影抖動了一下。

這個人躲藏的位置恰好在太子的視野死角。

陸璋繼續挑撥道:“朕也十分失望,這些孽子都蠢笨不堪,只有你跟老六的腦子好使一些,你作為兄長處處照拂他們,不過是想做出一副賢明的姿態,利用或解決這些可能威脅到你太子之位的兄弟。朕以為你會忍不住對老六動手,沒想到你確實聰明,知道真正的敵手是老三。”

太子微微皺眉,沒有話。

“……懦弱、無能、卻有皇子的身份,臣子最喜歡扶持這樣的傀儡。太子,賢明並不會讓你得到文武百官的支援。”

幔帳後的身影抖得更加厲害了。

陳總管一眼看到,立刻低頭想要告訴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