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逆賊, 速速抓拿!”
隨著一聲高喊, 舉著火把的禁衛軍立刻朝著這個方向撲來。
孟戚躍上樹梢, 再次確定程涇川確實有過人的眼力, 隔這麼遠都能發現自己跟大夫。
“他學了內功?”連墨鯉都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如果沒有,這得是什麼樣的聽力跟視覺?
“估計不是,可能只是因為他非常熟悉王宮。”孟戚斟酌道。
其實昔年故交靖遠侯也是這樣,最初能展露頭角,就是因為在山崗上觀戰的時候, 永遠能快速看出敵陣的破綻跟己方的薄弱之處。曾有人妒忌這份天賦,說這是蒙祖宗陰德, 實際上靖遠侯每到一處,都會將那裡的地形弄得清清楚楚。
包括水源、高地、風向、地面泥土的緊實程度。
如果有可能的話, 還要打聽這裡一整年的氣候,作物跟植株, 是否易燃,有沒有毒,慣常出沒的鳥獸是什麼。
名將本非天成。
雖然看不慣裘思,但是這程涇川吧,不太像走歪了路的樣子。
孟戚兀自沉思, 卻看見程涇川喊完之後退了一步, 隱入了樹叢。
要說趁亂脫身吧,程涇川又把人甩下,繞到假山後面站定朝著這邊看。
他那些親信分散到四面,吆喝著抓拿所謂的逆賊, 將禁衛軍指使得團團轉,搜尋範圍逐漸遠離這一片區域。
孟戚瞄著“主動落單”的程涇川,見人還直勾勾地望著這邊,不禁挑眉道:“有趣。”
他輕飄飄地落到地上,浮塵不驚。
信步走來,漫不經心地撥開樹枝,眸光深幽,面上似笑非笑。
饒是程涇川曾覽江左名士,見識了秦淮風流,仍然想不出諾大的江南舊楚三地誰家子弟何方才子及得上眼前之人。
——有些人即使站在稀疏無奇的樹影之中,也勝過春櫻秋楓的映照。
程涇川收回了“兔子精”的猜測,兔子跟氣質跟孟戚天差地別。
現在他懷疑孟國師是狸奴。
矜傲地踱步,落地無聲,怎麼看怎麼像。
“國師。”程涇川俯首拱手,深深一揖。
禮數很周到,態度也鄭重,不過程涇川之前若有所思的表情可沒逃過孟戚的眼睛。
他究竟在看什麼?又想到了什麼?
孟戚微微眯眼,躍下樹的時候他暗示墨鯉在原處等自己,不要輕舉妄動、考慮到裘思曾經佈下的陷阱,謹慎一點並不為過,栽跟頭不怕,只要不一起栽就行。
“今日宮中混亂,驚擾了國師與墨大夫,還請見諒。”程涇川神態謙恭,低首道,“有件東西,國師或許願意一觀?”
孟戚不接話,他審視著程涇川。
故人之後什麼的,也分情況。
按血緣來算,程涇川這種都快出五服了,即使楚朝還在恩澤猶存,都惠及不到程涇川的頭上。
在龍脈在眼裡,家世宗親同姓後裔這種存在其實跟同鄉沒啥差別,如果程涇川是個毫無出息的小子,孟戚壓根不會把他跟靖遠侯聯絡起來。
常人可能要欣慰故交有“後人”能撐起家門,不墜先祖之威,不是親祖父無妨,一個族譜出來沒分家分宗就是血親,孟戚對這種習慣嗤之以鼻。
人有出息,跟祖宗沒關係,聖人家也出貪生怕死的小人,先祖的威名糊在頭頂也當不了帽子使。
同樣的,小人賣國賊的家裡,難道就不能出忠臣良將了嗎?
以一人品行,論一族德操,實在可笑至極。
因而孟戚看到程涇川跟隨裘思,也就打量這小子幾眼,並不為故交之後投身歧路痛心疾首。
“東西?”孟戚漫不經心地說,“是你想讓我們看那樣東西,還是裘先生想。”
程涇川呼吸一滯,這事他還真說不好。
扣下阿芙蓉是他自己的主意,裘先生一反常態,挑明瞭這個秘密卻暗示自己將阿芙蓉送還給墨鯉,是否另有算計?
跟敵方謀士交手,搞不懂對方的意圖沒關係,不照著原來的步調走就行,然而跟亦師亦主的裘思“對上”,這一套就不好使了,程涇川一時間陷入兩難之境。
孟戚沒想到用一句話就試出了東西,似笑非笑地說:“可以想好了再來。”
“國師說笑了。”程涇川迅速收斂情緒,他的選擇毫無意義,就算他轉身就走,裘思仍有一百種辦法把阿芙蓉送過來。
孟國師是不是妖怪不好說,反正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