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隊騎兵可沒帶什麼轎子過來, 他們推搡著人, 強行押上馬背。
明辨法師想要交代寺內僧人一些事情, 想要帶上自己的藥囊, 都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宮裡什麼都有,貴人的病情不可耽誤!”
騎兵首領冷著臉,完全不顧自己手下撞壞的寺門,以及踩踏踢翻的物件。
墨鯉眼神微動。
——這是篤信佛法的寧王治下的王城?
根本不像,從這些粗魯無禮的騎兵到狎伎行道的權貴, 寧泰城跟墨鯉所想的不一樣。
那位謀士裘先生,難道就準備帶著這樣的寧王部屬起兵?
還是在這之前, 他將會“清洗”寧泰城?剷除腐朽礙事的,留下能夠利用的。
墨鯉心中一跳, 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裡的沙鼠。
他沒有落下藤箱,沙鼠也一直乖乖地窩在懷裡沒有動。
這場突如起來的變故, 反而給了墨鯉一個絕佳的混入寧王后院的機會。
西涼人偷運來的阿芙蓉必定十分隱秘,如果不潛入宮仔細探查,就很難發現蹤跡。
按理說進城之後,第一件事應該是找到“裘府”,看那位謀士究竟想要做什麼, 可是這樣也很容易暴露自己。墨鯉可沒忘記風行閣的存在, 如果裘先生是個有能耐的人,寧泰城裡任何異常都不會逃過他的眼睛。
墨鯉來歷不明,他的“身份”是經不起查探的。
現在,得看寧王的禁衛軍到底擄了多少大夫進宮了。
墨鯉低下頭, 裝出年邁無力,受到驚嚇的模樣。
騎兵出了坊間,在大道上策馬而行,一些剛回城的權貴馬車被生生擠到了旁邊,原本放浪形骸的權貴子弟醒過神,然後交頭接耳議論著宮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條道是寧泰城重建後的中軸線,十分寬敞,專供馬車行走,不許庶民使用。
路兩邊的市坊是不許臨街開窗的,道路的終點就是寧王府。
但現在不叫王府,而稱宮城,一切都是仿照京城皇宮的佈局,只是規模小了許多。
寧泰城的百姓,以及一部分江南世族根本沒去過太京,在他們眼裡,寧王這座宮殿已經非常有氣魄了。
整齊漂亮的黃色琉璃瓦,赭紅色的宮牆,玉帶金水橋,漢白玉石階盡頭的殿宇屋脊上有九隻蹲獸。
“……”
沙鼠發出輕微的響動,像是在笑。
不能怪孟戚嘲笑,實在是像拙劣的仿製品,太京皇宮的殿宇連綿不絕,單單宮門就有好幾重,更有高大的宮牆阻隔視線,叫人無法直接看見文武百官舉行朝會的萬和殿。
可是寧王這裡呢,宮門大開,後面直接是一座模仿萬和殿的建築。
丹墀上的龍雕倒是像模像樣,然而臺階太短了,龍彷彿也少了一截,是一條五短身材的龍。
宮牆跟門口樹立的木杆,懸掛著楚朝跟寧王番號的旗幟,遠看跟戲臺一樣,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騎兵疾馳到宮門前,齊齊下馬。
墨鯉幾乎是被他們拽下馬背的,他的步履踉蹌,只緊緊抓牢了藤箱。
沙鼠不忿地在墨鯉懷裡用褻衣磨爪子。
只見遠處又來了一隊騎兵,被強行帶來的大夫面色青白,一下馬就癱軟在地。
“馬統領,你這樣找大夫,怕是得先讓御醫給他們看病。”墨鯉這邊的騎兵統領冷笑著諷刺同僚。
“住口!”
那邊的人十分惱火,返身斥責下屬:“怎麼辦事的?快把人扶起來!”
墨鯉望向那個大夫。
大約是被馬背顛的,整個人搖搖晃晃,忽然彎腰吐到了旁邊人的身上。
“該死!”
馬統領大怒,一下抽.出了刀。
眾人見勢不妙,立刻將馬統領推到一邊,努力勸說。
“別動手,王上還等著呢!”
“宮裡貴人的病耽誤不得!”
馬統領看著第三隊接近的騎兵,狠狠地呸了一口:“寧泰城裡這麼多大夫,少一個能怎樣?”
“……統領,這是在宮門口!”
“萬一救不活,寧王遷怒統領……那就太不值當了!”
“就是,統領先去值房換衣吧,再說他們能進這道宮門,未必有命出去!”
眾人七手八腳地去拉馬統領,後者看死人一樣地掃了這邊一眼,氣沖沖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