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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或虧於心

米鋪的巷子走到底, 是一家掛著“慈匯堂”幡子的藥鋪。

因病人出入, 街坊鄰居嫌晦氣, 藥鋪只能另外開了一道門, 不管是看病還是拿藥都得繞道從那邊走。

“讓讓,前面的挪個腳。”

“人命關頭!別擋著路!”

車伕老七聽到那邊咋咋呼呼地叫,伸頭一看,只見抬來的人滿臉通紅,燒得人事不省了, 耷拉著的胳膊上老大一條口子,傷處被水泡得發白, 流著惡臭的膿水——老七忙不迭地縮回頭,同時打消了借藥鋪門口的人群遮掩行蹤的打算。

大災之後往往要鬧溫疫, 商隊明天就上路了,他可不像橫生枝節。

至於彭澤水匪報復、寧王秘密用兵……都跟他老七沒甚相干了。

江湖人想要活得長久, 就得學會不盤根究底,外加腳底抹油。

車伕老七低著頭走出巷子,米鋪二樓的窗戶後面,一個穿五福捧壽外褂的豁牙老員外皺眉吩咐道:“跟上去,不要太緊, 那傢伙滑溜得很。”

員外身邊的一個小廝立刻悄無聲息地的下了樓。

這看似老邁的員外, 其實還不到五十歲,只是刻意弓腰耷眉,臉上皮皮掛掛,腮幫子還垂下來兩塊肉, 看著兇厲且老態。他不是旁人,正是風行閣在這裡明面上的管事,“出山虎”袁亭。

鮑冠勇八個徒弟裡,袁亭排行第二。

也是在江湖上最有“名望”的一個,跟小師弟震山虎根本不是一類人。

江湖上的人不知道他們是師兄弟,主要是“某山虎”、“某江龍”這類綽號爛大街,一抓一大把。辦一場武林大會,叫一聲“震山虎”保管能有十幾個人應聲。倒是“出山虎”這個綽號由於袁亭的存在,敢用的人比較少。

雖然因為早年一場江湖廝殺,袁亭嘴裡少了兩顆門牙,被江湖人在背後譏諷為“磕山虎”——磕到山頭上沒了牙的紙老虎,但袁亭還是極有本事的,讀過兵法能上馬打仗,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否則“剷除彭澤水匪”的活兒也不會落在他的身上。

袁亭看著窗外的那處夾道,若有所思。

在風行閣待久了的人,眼睛耳朵都很厲害。袁亭敢拿自己的腦袋打賭,他師父昨夜一定是見了什麼人,知道了什麼大事,因為今天清早遇見的時候,鮑冠勇的眼眶是紅的。

他師父可不是什麼多愁善感,整日裡長吁短嘆,酩酊大醉的文士。

“昨兒來找茬的那兩個戴面具的江湖人身份查出來了嗎?”袁亭扭頭問。

“沒有,不過……那邊的藥鋪來了一位新的大夫,也沒查出來歷。”

袁亭的屬下戰戰兢兢地回答,

城裡城外有一些房屋在風暴中損毀,洪水又淹沒了道路,幸虧縣城的地勢高,水位只到人的腰腹處,才沒鬧出什麼大亂子。衙門跟兵丁都忙著去清理廢墟了,如果放著不管,在炎熱的夏季人跟牲畜的屍體腐爛,很快就要鬧瘟疫。

這麼亂,又缺人手,城門盤查並不嚴格。

許多商隊丟了行李,還得去衙門補辦路引,進城時塞點錢也就過去了,這時候查外來者的行蹤非常困難。

“藥鋪的那位大夫年過不惑,沒留鬍鬚,瞧著像有功名的文士,不像大夫。”

“很可疑?”袁亭皺眉問,

“不,也不算。”屬下糾結地說,“單單這一天,他在鋪子裡已經救治了五十多人,不管是風寒咳嗽還是摔傷磕傷,更給一個難產一日一夜的婦人接生了孩子呢……”

雖然這時候郎中什麼病都能治,但是跌打損傷跟婦人科差得就有點遠了。

“親手接生的?”袁亭吃驚地問。

不是他少見多怪,只是這種情形,百姓多半隻能去藥鋪裡請個醫婆瞧瞧,郎中大夫是不樂意去的,去了也只是給把把脈,開個催產的方子。這不能怪醫者,男女有別,有時候救了孩子跟婦人兩條命,轉頭婦人就給婆家孃家逼死了。

“是城東一家的婦人,夫婿三日前被風吹落的瓦片砸死了,據說當時就受了驚,這個遺腹子說什麼也不能出事,他家人才合力把婦人抬著送過來的。雖然人命關天,但是這事一般人都要推脫,畢竟要是沒人起文書讓婦人婆家畫押,沒準還得吃官司,可那大夫二話沒說就點了頭,一刻鐘之後孩子就生出來了,據說再晚一步就是一屍兩命。”

袁亭的屬下神情複雜地點點頭,補充道,“這不,有神醫在慈匯堂坐診的訊息已經傳開了,要不然天都黑了,怎地還有許多人堵在藥鋪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