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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踏千山

宿笠醒來時四肢綿軟無力。

這種久違的昏沉感, 讓宿笠彷彿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被人肆意踢打鞭笞的日子。

——遍體鱗傷, 傷痕疊著傷痕, 發熱到昏沉,每日都在鬼門關徘徊。

宿笠掙扎著想爬起來,下意識地準備尋找水跟食物。

這是他少年時養成的求生本能,因為一直躺著不動的話,等來的只有死。

不管是身體上的疼痛, 還是灌入耳中的嘲笑唾罵,哪怕刀子割在身上, 手指被踩住,都不能阻止他爬起來。

再難再苦, 也要活著。

“唔。”

這種細密尖銳遍佈四肢百骸的疼痛,讓宿笠懷疑自己是躺在荊棘叢裡。

他用盡身力氣, 都無法動彈一下,掙扎的模糊意識終於慢慢回攏。

入目是半個月亮,不是缺了半邊的月牙兒,是缺了下面一半,月牙愣是變成了一顆豎著的尖牙。

“……”

咋回事啊, 啥地方的月亮還能這樣?

宿笠晃晃腦袋, 再仔細一看,悟了。

這是屋頂破了個洞。

不大不小,就給看半截月牙。

宿笠繼續轉頭四望,隨後他發現自己身上下, 就剩腦袋能動彈。

屋子裡空蕩蕩的,沒有窗,窄小到一開門就能撞到他躺著的這張床,四周瀰漫著一股燻艾草的味。

等等,這躺著的好像不是床,而是一個大網兜,兩端掛在房樑上,緊實得沒什麼晃悠的幅度。

他的手臂跟雙腿上捆著木條,透過網兜被固定在四條矮凳上,根本無法動彈。

宿笠懵了,差點開始琢磨這是什麼新的逼供手法。

好在門及時開了,進來的那個人宿笠認識。

“墨大夫?”

墨鯉估摸著宿笠快醒了,他手裡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還沒走近,那苦味燻得宿笠眼淚都出來了。

宿笠呆滯,不敢置信自己這麼一個刀砍在肉裡都不叫痛的漢子,竟然能被苦藥弄哭。

沒臉做殺手了!

宿笠的表情太過明顯,墨大夫為了病患的心情只好解釋道:“這跟膽量沒有關係,這只是你的本能反應,換了誰都會這樣。”

宿笠一臉不信,那大夫你怎麼就好端端的,也沒流著眼淚來給我送藥。

墨鯉:“……”

他要是像刀客想的那樣送藥,病患還不被嚇死?

連大夫都在哭,怕是沒救了!

“正如你苦練刀法,期間跌打滾爬受傷無數,如今傷得這般嚴重,亦能忍耐。世人皆稱這般毅力是勇武之人所有,而你應該知道,所謂勇武毅力,無非習慣。”

意志力都是鍛煉出來的,傷得多了,就能忍了。

誰還不是血肉之軀?

宿笠頓時敬佩地望向墨鯉,原來要做大夫還得受各種苦藥的攻擊,直至能面不改色地端著這碗藥走到病患床前,這可真是字面意義上的吃了大苦頭,忒不容易。關鍵是墨大夫不止醫術高,武功也很好啊,宿笠就把自己遭過的罪吃過的苦疊了雙倍去想,看墨鯉的眼神都變得崇敬起來。

墨鯉:“……”

行吧,岐懋山龍脈心想,真不愧是飛鶴山出來的,跟那隻灰雀一樣好騙。

大夫是習慣了苦藥的味道,可是大夫又不用把這些藥汁喝完,最多要辨認藥材。

再說世間許多坐診的大夫跟走街串巷的郎中,都是不用自己熬藥的,更不必灌病人藥汁,只是開開方子,苦也不是苦他們啊。

最後作為龍脈卻常年以為自己是魚的墨大夫,“自幼”就不捨得流眼淚,眼淚也是水,哭一點少一點,哭沒了豈不是還得跳水缸去補?苦也忍著,沒想到被秦逯贊為有天分,到後來聞到藥味還覺得親切熟悉。誰說藥苦,藥也有百味,細辨有種種不同,區別大了。

墨鯉搖搖頭,乾淨利索地把一碗藥灌了下去。

宿笠被苦得直翻白眼,卻沒能吐出來,一股蘊含生機的內勁從他頭頂百會穴湧入,隨即身經脈都像是澆了水的枯草,乾涸的溪流又重新融匯交織。

“咳咳,墨大夫真乃神醫。”宿笠驚奇地說。

“……也就是你,換了別人可不成。”

首先這藥就不能用灌的,只能一口口慢慢喝,就算這樣都可能會吐出來,太苦的藥會讓人無法下嚥,這也是人的本能反應。眼下這情況,可沒辦法慢慢搓製藥丸。

其次,宿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