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病重的那一年,他第一次明白何為難過。他聽到宮侍們說,沒了母妃父皇會冷待他,沒了母妃他一定會被其他妃嬪陷害。其實他不害怕這些,因為母妃曾經說過,面對困境真正有能力的人,該做的是如何解決事情,而不是擔心別人會如何待自己。
可是他害怕母妃離去,他喜歡母妃給他變化花樣準備吃食,喜歡母妃給他講小故事,喜歡母妃教他寫字,也喜歡母妃叫他包子時溫柔的模樣。父皇有很多妃嬪,可是他只有母妃一個母親。
母妃醒來的那一天,他好像看到父皇紅了眼睛,可是後來又覺得父皇這樣頂天立地的男人,怎麼可能會紅了眼?
後宮中的女人很多,有時候他會聽到父皇去了別的女人那裡,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愛找母妃給他講故事,母妃講的故事很新奇,也很有趣。母妃的表情也很溫柔,彷彿沒有因為父皇不在而傷心。
“母妃,今天太傅給兒子講了《中庸》,兒子覺得中庸之道並不適合兒臣,我是太子,若是也保持中庸之道,又能有何為?”說完這話後,他發現母妃的神情有些奇怪,彷彿想起了什麼般。
“四書五經只是讓你明白書中的一些道理,但是該如何做由著你去想,”母妃摸在他頭頂的手很溫暖,“只要你想明白,做這件事是否有利,是否適合當下的環境。”
他乖乖點頭,“這是不是就叫思而行之,行而觀之?”
然後他便看到母妃讚賞的笑,頓時覺得有了繼續好好學習的勁頭,他怎麼忍心讓母妃露出失望的眼神呢?
他六歲以後,老師便多起來,但是他不覺得這些書有多難,他也不明白那些老師為何總是對父皇說自己天眾奇才,明明這些書裡有些故事很淺顯易懂,他們偏偏講解得無比高深。
成宣十九年冬日某一天,他的大哥被封為平王出宮建了府,大哥比他大八歲,聽說生母是個小妃嬪,早早便沒了,後來在賢妃娘娘身邊養過幾年,便在宮裡獨住了,三年前賢妃去了,大哥就越發沉默了。
他與大哥並不熟,但是大哥建府他還是坐著馬車去湊熱鬧了。
大哥雖為平王,但是卻空有爵位無封地,無兵馬。他奉上禮後,大哥突然說了句話。
“有時候大哥真羨慕太子殿下。”
他雖僅九歲,但也明白大哥的意思,作為唯一有母妃的皇子,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是一國儲君,而大哥僅僅只是一個封號為“平”的無權王爺。
“你知道你的二哥在什麼地方嗎?”平王笑著看他,笑意平靜卻冷淡,“他今年十五了,卻還住在京郊的行宮中。”
封祁確實沒有見過這位二哥,甚至是在父皇的萬壽禮上,也不見二哥被召回宮,他聽說父皇對二哥很是不喜。
“知道為什麼老二會關在行宮嗎?”平王的笑變得有些嘲諷,“因為養他的寧妃陷害你的母妃,因為他對你母妃不敬,他便被送走了,從那以後皇上看也未看過他一眼。”
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想說母妃心機深沉還是惡毒,是想自己對母妃不滿還是同情二哥?
封祁奇怪的看著平王,平靜的問道:“既然這些是事實,為何不該送走他?他對孤母妃不敬,行事不知進退,憑什麼還要父皇待見他?”
平王覺得眼前這個僅僅九歲的太子殿下冷靜得有些可怕。
“大哥以為孤會因為這些話去質問母妃?”他嗤笑一聲,“別拿孤當不知事的小孩兒,孰輕孰重孤清楚得很,不必大哥來告訴孤。”
他把手背在身後,微微抬起下巴,那雙極像昭貴妃的眼睛像是一把刀劃過平王,“大哥若有這個心思,不如好好修身養性,弄清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說完,轉身便走,全然不給平王半分顏面。
此事很快傳到封謹耳中,封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三日後,賜下一本《孝經》給平王。
外界有很多母妃與父皇的傳聞,但是這些故事中,父皇是那深情的帝王,母妃是那傾城的妃子,封祁對這些故事嗤之以鼻,因為後宮中除了母妃外,還有別的女人,父皇也不可能像故事裡哪樣,日日只見母妃,不願看到其他女人,雖然父皇去別人那裡確實不多。
母妃說,世界上有很多故事都是騙人的,看到的,聽到的,都有可能是假的,唯一真實的,是自己的大腦。
他弄不明白父皇與母妃之間是否有他不懂的愛情,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父皇與母妃對他非常非常的好。
他依稀還能記得很小很小時,母妃牽著他的手,在御花園裡曬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