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帶路的張起麟小聲道:“奴才上回來時,皇后娘娘就住到後殿去了。”
但後殿也沒見著皇后的身影。幾個宮女哆嗦著跪下道:“……娘娘在小佛堂裡。”
事已至此,四爺反倒沒了火氣。他更想看看皇后還能說出什麼來。
正好,他也有不少事想問她。
他走進小佛堂時就看到皇后筆直板正的跪在觀音像前。
他沒有理會她在這裡故佈疑陣耍心眼,轉到梢間的榻上坐下。莊嬤嬤趕緊上前送上熱茶來,他端起來並不喝,只拿蓋子不停的拂去茶沫。
果然皇后不等叫就自己過來了,她站在離他五步遠的地方就跪下道:“臣妾叩請萬歲金安。”
四爺嗯了聲,放下茶碗直言道:“起吧。朕看了你的摺子,你道有事要面陳?說吧。”
元英又叩了個頭道:“臣妾想請萬歲準允再叫一個人來。”
四爺皺眉,道:“弘暉早上就被朕派去禮部去了,去皇陵的事有不少要人去看著。你要說什麼事還要再找人來替你說?”
元英心中苦澀,道:“臣妾想叫來的是個宮女。”
四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覺得皇后要說的肯定不是他想聽的。
元英低聲吩咐莊嬤嬤:“去把桐兒叫來。”
莊嬤嬤遲疑的離開,她實在看不出萬歲有回心轉意的意思。
四下無人了,元英起身,坐到四爺左近的一個繡凳上,乾澀的問:“臣妾實在不解,萬歲何故停了臣妾的中宮箋表,還讓人取走鳳印?”
四爺淡然道:“太醫道你的失眠之症日漸嚴重,朕是怕你憂心勞神。”
元英顫道:“到了如今,萬歲仍然不肯給臣妾一句實話嗎?”
四爺掃過去,他也奇怪:“你到現在仍然覺得自己沒錯?”
元英下意識的挺直身,朗聲逼問道:“臣妾何錯之有?請萬歲明示。”她抖著嘴唇,“臣妾願意與任何人對質。臣妾沒有做過的事,沒有人能按到臣妾的頭上!”
她不明白,她是皇后!為什麼就能一句不問就定了她的罪?皇上對她就算不存半分情意,至少也應該有對皇后的敬重。她是先帝賜婚,還替他生了弘暉,她沒有過錯,皇上憑什麼要收走她的鳳印?
四爺卻說出一個叫元英有些心驚的人名:“曹得意,你要說你連這個人是誰也不知道嗎?”
元英努力鎮定下來,心卻在狂跳,她發覺事情開始朝她不能控制的方向滑去了。
“臣妾知道,他是臣妾宮中的大總管。可是之前就不在臣妾宮中當差了。”曹得意並沒有報死,而是報得無故離宮。這下找到也是個死罪。太監無旨不能出宮。
元英對曹得意的下場沒有細究,也不敢細究。現在提起來讓她一陣心驚肉跳。
她當時肯用曹得意,就是看重他的手段。但對於他做了什麼,她並沒有去管,去問,只是給了他權力。
她期待著最後能得到一個讓人滿意的結果。
但結果卻是曹得意被人帶走,生死不知。
她連曹得意臨死前說過什麼都不知道。
她承認她在這裡頭可能用了一些手段,模糊了什麼,導向了什麼。可是她可以說她對曹得意的所做所為毫不知情。
她道:“臣妾不知曹得意對您說了什麼,但那都不是真的。”
可她這麼說完了,四爺卻笑了,道:“哦?曹得意說的都不是真的?那你來跟朕說,弘暉那個格格連著流了兩次孩子是怎麼回事?”
不待元英回答,他又道:“曹得意與太監吳貴暗中勾接,往宮外傳遞訊息是怎麼回事?”
“你授意曹得意將宮中訊息散佈出去,抹黑永壽宮又是怎麼回事?”
他看著皇后滿面的忿忿與不甘,奇怪難道她真的以為這些都可以推到一個太監總管的頭上?“那曹得意買通圓明園太監,私傳訊息,與先帝之子允祀勾結又怎麼說?”
元英大喊:“臣妾沒有!!那曹得意已經死了!死無對證!萬歲是打算把這些罪名推到我的頭上廢后嗎?”
四爺冰冷道:“朕不會廢后。朕不能讓弘暉有一個無德被廢的額娘!”
元英一時覺得渾身無力,她坐在凳上都搖搖欲墜。無德。他居然用這種話來說她。
她的腦中像是五光十色連閃,眼前一陣一陣的黑。
她努力眨眨眼,這才能看清近在咫尺的萬歲。
——她居然覺得他看起來太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