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使麾下精兵勐將極多,但如今夏國乞和、遼國已平、金國相盟、大理臣服、吐蕃來貢,望我大宋之內,反叛賊子也是悉數剿平,如今正是四海昇平,當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之時,何以扈宣撫使還要窮兵黷武,教我等來看此等兵威?”
孔端友此話一出,帳內剎那間都靜了下來,孔端友所問也是一眾名師大儒、鄉紳富賈想問的,是啊,如今都天下太平了,這位宣撫使耀武揚威來做什麼?況且她還請了這許多名士商賈前來,更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三娘放下酒盞,笑語盈盈的緩緩說道:“孔大家問得好,的確想我大宋如今正是內外昇平,看似可以高枕無憂了,但儒家禮記有云,預則立,不預則廢。一國之武力乃立國之本,如今四海昇平,也正是因為大宋兵馬強盛之故,是以我以為要想長保昇平,就不能鬆懈武備。相反,往往自以為可以高枕無憂之時,才是最危險之時。而我乃朝廷藩鎮之主,操演武備,厲兵秣馬,保境安民,自然是責無旁貸。”
頓了頓,三娘續道:“至於為何要請諸公前來觀禮,諸位都是山東路藩鎮治下舉足輕重的人物,當年開藩鎮之初,我藩鎮內頒行藩鎮法度,也多虧有在座諸位鼎力支援,方能成事,為表敬意,因此邀請諸位來觀禮。”
聽三娘說得客氣,但孔端友等人卻是不信的,只因蔡京當政以來,恢復王安石變法已經二十餘年,而三娘山東路開藩鎮以來,不但延續蔡京的法度,而且變本加厲實行更加徹底的變法,對於他們這些名士富賈來說,三娘可是他們的苦主。
山東路自開藩鎮以來,三娘頒行的法度都是在抑制土地兼併,開墾了許多荒地作為官田,又剿平了許多地方上不服藩鎮法令的富豪士紳,沒收他們的土地以為官田,這些官田都分給百姓耕種。而三娘規定,官田土地可以承襲傳給下一代,但不能買賣、典當,以此來抑制土地兼併。這樣一來,孔端友等為代表的紳士們就失去了兼併土地的機會。
除了抑制土地兼併,更加施行了裁汰冗官、冗兵,編練地方保甲廂軍的舉措。裁汰冗官、冗兵還好說,但實行保甲廂軍之後,地方士紳富賈徹底失去了擁有私人武裝的機會。至於鹽鐵私營倒是好事,許多士紳富賈不能兼併土地,就只能將所積蓄的財富轉而投機商業上來,卻又更進一步促使山東路藩鎮開始出現原始的資本主義資本形成。
三娘在商業上倒是給了許多寬鬆的政策,大力扶植工商業,她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消化土地矛盾,將士紳地主的財富向資本主義轉變,她需要重新樹立一個新的階層來取代地主階層。而這種取代卻不是完全消滅,而是透過政策疏導,讓他們的財富向資本轉變。
孔端友等人也不是沒想過反抗,但朝廷官軍都大不過樑山軍馬,他們一些地方豪強又能如何呢?所以許多如孔端友這般識時務計程車紳富賈都選擇了同鎮守府合作,以此來保證家族的延續。還好三娘對於如軟計程車紳富賈也沒有采取進一步措施,反而客氣以待,除了斬斷他們兼併土地的爪子之外,就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了。雙方就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數年,但如今三娘忽然請他們來觀禮閱兵,炫耀武力,在他們看來自然是另有目的的。
孔端友忍不住皺眉道:“扈宣撫使保境安民,令我等治下百姓安居樂業,自然功莫大焉。但此等武備之事,宣撫使自安排便可,軍機大事,卻教我等小民來觀,卻不知宣撫使真正用意何在。”
三娘微微一笑道:“也罷,本來只想等操演完了,才向諸公說起,但既然孔大家問了,我這裡便言明好了。如今我山東路藩鎮工商繁茂、百姓安居樂業,但安養軍馬,開墾荒地,頗費錢糧。去歲雖然大收,但前些年年景不好,鎮守府財力頗為吃緊,因此我想從今歲起,諸公所轄田畝也一併納糧如何?”
孔端友等人聽了都恍然大悟,原來這位女宣撫使是打著官紳一體納糧的主意啊。當年王安石變法中定下方田均稅法乃是清理出地主豪強們隱瞞的田稅,只因宋初官紳享有特權可以減免田稅,而許多自耕農負擔不起沉重的田稅,因此常常將自己的田地掛名到官紳名下,以此來逃避田稅。而王安石變法也只是規定清理出這些隱瞞的田稅,而官紳一體納糧卻是沒有觸碰到的。想不到現在三娘居然提出官紳一體納糧來,這可是比王安石變法還要狠的一刀啊。
孔端友等人都是臉上變色,孔端友道:“扈宣撫使容稟,也非是我等不願納糧,我等官紳不納糧乃是大宋立國以來便定下的,因此只恐難以從命。”
孔端友此言一出,一眾名士富賈連聲附和起來。三娘不慌不忙,笑了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