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站在臺階上拉長了調門。
“皇上真是的,本宮不過是和大姑娘久未見面多說了兩句……”
聲音忽然變作嬌柔,又從袖中取出一錦盒,裝飾繁複,極為華麗。將其放到程雪嫣手中:“一點心意,大姑娘權且收下。”
語畢,儀態萬千的向飛雲殿走去。
程雪嫣開啟那錦盒……
忽然笑出聲來,接下來手一揚……
卻是又收回來,唇銜冷笑,將錦盒置於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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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靖四年十月初三,皇帝頒旨,除程準懷尚書之銜,其子程倉翼輕騎都尉之職,遣返原鄉,沒收全部家資;除顧騫太尉之銜,其子顧浩然戶部侍郎、顧浩軒鴻臚卿之職,遷出顧府,沒收全部家資。
已是皇恩浩蕩,眾人山呼謝恩。
程府。
下人即便不用遣散也走了大半,一部分長得有幾分姿色的則早已被傅遠山留在府中,剩餘的則等著領遣散費。
遣散費是由程準懷發放的。
雖說是“沒收全部家資”,卻也有些細軟帶出,眼下分發給眾人,雖不多,只是一份主僕情意。
下人感激涕零後紛紛離去。
卻也有不肯離開的。
既是遣回原鄉,以後便是清貧生活,也養不起下人了,可是盼兒和冰彤跪在地上請求和主子一同走。
“現在沒有人是你們的主子,趕緊起來,各奔前程去吧……”程準懷喟然道。
盼兒和冰彤卻泣不成聲。
“我們從未將主子當主子看,主子也從未講我們當下人看。這麼多年來,主子待我們如同女兒,如同姐妹,試想誰會在危難之時離開自己的親人?”
“況主子在這種危難之時還想著給我們發銀子,怕我們過不好,我們如果忘恩負義,豈非禽獸不如?”
杜影姿突然哭出聲來。
她只是貪便宜,看了堂姐杜覓珍在府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早已無數次在夢中取代了她。此番她聽了傅遠山的慫恿,又從秦孤嵐那得了豔羨已久的紫金鑲雲母玉珠鏈,於是偷了信出來,然後掰著指頭數日子,等待鳳冠霞帔加身,卻不想等來一紙休書。
她跟了他十幾年,一心樸實的對他,到最後竟是如此下場,連真兒那小賤人都住進了影意軒,抱著剛出生的小崽子衝她奸笑,而她只能帶著女兒站在這。
可是是她令大家淪落到此種地步,她怎麼好……堂姐一直在發呆,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其餘的人也只當她是透明,眼睛明明看到她了,卻偏偏越了過去,連個表情都沒有,哪怕打一頓罵一頓也好啊,可就這麼對她……這種滋味很難受。
她知道眼下最明智的應該是離開,可是離開又能上哪呢?她一個弱女子,又帶著先天不足的女兒……無奈何,只好厚著臉皮跟著他們往北江邊走,逢上哪個回了頭,就趕緊討好的笑過去,可是……
顧府。
一干下人已遣散完畢,只小喜和碧彤死活要留下。
顧府的主子可沒有程府的主子好說話。
秦曼荷尖聲尖氣:“這已沒了家產,還拿什麼給你發月例?你們這兩隻螞蝗吸了這麼多年血是不是也該讓我們喘口氣了?再說,主子們現在還沒地方住呢,哪安置你們?趁早從哪來回哪去!”
又瞅了程雪嫣一眼,冷哼一聲:“這災星進了門,禍事是擋也擋不住,竟還賴著不走,難不成要把我們禍害得連骨頭都不剩?”
“曼荷,此乃天意,不要怪在雪嫣頭上。”一直悶不吭聲的顧太尉開了口:“已是這種時候,應該齊心協力共度難關,怎麼說起散夥的話來?”
既是公公開了口,秦曼荷再有諸多不滿也只得嚥下,只不停拿眼剜程雪嫣。
程雪嫣也沒工夫理她,眼下顧家遠沒有程家好運。程準懷雖被查抄了家產還可回鄉暫住在程準賀處,可是顧家一旦查抄便無處落腳了。
她想了又想,拉過顧浩軒:“想不想知道我那房子在哪?”
顧浩軒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回頭望了那一大家子一眼,搖搖頭。
“嫌小?若說以前是一準住不下的,可是現在……我剛剛算了,公公婆婆一間,大哥大嫂一間,咱們一間,念桃和遜兒一間,婷芳還有小喜和碧彤……到時也可以加蓋的……”她故意做出很開心的樣子。
此刻該是多麼慶幸啊,原本是為自己和碧彤準備的安身立命之所,卻只在離家出走之時住過幾日。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