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知道的每一個世界,人類一旦殖民其上,子子孫孫就會永遠住下去。
他抬頭望向天空,唯一遺棄這個世界的只有人類。有隻鳥兒剛好飛過他的視線,看起來似乎比橙色雲朵間的青灰色天空更自然些。(崔維茲十分肯定,只要在這個行星上多住幾天,他就會習慣這些奇異的色調,到那個時候,天空與雲朵也會顯得很正常。)
他聽到樹上有鳥兒在歌唱,還有昆蟲在輕聲呢喃。寶綺思早先提到過蝴蝶,現在他果然看見了——數量多得驚人,而且有好幾種不同花色。
樹旁的草叢中也不時傳來陣陣沙沙聲,但他無法確定是什麼東西引起的。
令他感到心神不寧的,並非附近這些放眼可見的生命。正如寶綺思所說,人類對一個世界進行改造時,一開始就不會引進危險的動物。他幼年所讀的童話,以及少年時期看的奇幻故事,一律發生在一個傳說中的世界,那一定是從含糊的地球神話脫胎而來。在超波戲劇的全訊螢幕中,則充滿各式各樣的怪獸——獅子、獨角獸、巨龍、鯨類、雷龍、狗熊等等,總共有幾十種,大多數的名字他都記不起來。其中有些當然是神話的產物,或許都是也說不定。此外,還有些會咬人、螫人的小動物,甚至連植物都是碰不得的,不過這僅限於虛構的故事中。他也曾聽說原始蜜蜂會螫人,但真實世界的蜜蜂絕不會傷害人類。
他慢慢向右方走去,走過山丘的邊緣。那裡的草叢分佈得很零散,一叢一叢錯落著,但每一叢都又高又密。他走在樹林間,樹木也是一叢叢聚在一塊。
他打了個呵欠。當然,沒有發生任何刺激的狀況,他下知道該不該回太空艇打個盹。不,絕不能有那種念頭,他現在顯然得好好站崗。
也許他該演習一下步哨勤務。齊步走,一、二、一、二,來個迅速的轉身,手中拿一支閱兵用的電棒,操演著複雜的花式動作。(戰士已有三世紀未曾使用這種武器,伹在訓練的時候,它卻是絕對必要的專案,沒有人說得出這是什麼道理。)
這種突如其來的想法不禁令他笑了笑,隨後他又想到,自己是不是該到廢墟中,加入裴洛拉特與寶綺思的行列。為什麼呢?他幫得上什麼忙?
或許他能看到裴洛拉特剛好忽略的什麼東西?思,等裴洛拉特回來後,還有的是時間那樣做。如果有什麼很容易發現的東西,一定要留給裴洛拉特才對。
他們兩人可能遇到麻煩嗎?真傻!能有什麼樣的麻煩?
萬一出了什麼問題,他們一定會呼救。
他開始仔細傾聽,結果什麼都沒聽到。
然後,步哨勤務的念頭又在他心中浮現,揮也揮下去。他發現自己開始齊步走,雙腳此起彼落,踏出有力的節奏。一支想像中的電棒從肩頭甩出去,打了幾個轉後被他接住,筆直地舉在正前方;接著又開始打轉,回到另一側的肩頭。在一個俐落的向後轉之後,他再度面對著太空艇(不過現在距離很遠了)。
站定向前望的時候,他突然僵住了——在現實中,而非步啃的假想狀況。
這裡不只他一個人。
在此之前,除了植物、昆蟲,以及一隻小鳥,他沒看到任何其他生物。他也未曾見到或聽到有任何東西接近——現在卻有一頭動物站在他與太空艇之間。
這個意外的狀況令他嚇呆了,一時之間,他喪失瞭解釋視覺訊號的能力。過了相當長的時間後,他才明白自己望著的是什麼。
那隻不過是一隻狗。
崔維茲不是個喜歡狗的人,他從沒養過狗,他碰到狗的時候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親切感,這次也不例外。他不耐煩地想,無論在哪個世界上,都一定會有這種動物伴著人類。它們的品種數也數不盡,崔維茲一直有個煩厭的印象,就是每個世界至少有一種特有的品種。然而,所有的品種都有個共同點:不論它們是養來消遣、表演,或是做其他有用的工作,都被教得對人類充滿敬愛與信任。
崔維茲向來無法消受這種敬愛與信任。他曾跟某位養有一隻狗的女子同居一段時間,看在女主人的份上,崔維茲對那隻狗百般容忍,而它卻對他產生了根深蒂固的愛慕之情,總是跟著他到處跑,休息的時候依偎在他身旁(二十多公斤的體著全靠過來),出其不意就會讓他身上沾滿唾液與狗毛。每當他們兩人想要親熱時,它就會蹲在門外,同時發出一聲聲的呻吟。
從那段經驗中,崔維茲確信一件事:自己是狗兒們摯愛的物件。至於原因為何,只有犬科的心靈與它們分辨氣味的能力才能解釋。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