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隨你去帝都,你可以說這錢是你自己弄來的,我不會揭穿你。”
三月垂下目光 似乎在看懷裡抱枕,細心的看上面貢緞,明明有花紋,卻是暗織。她想笑,也真的就笑出來。
“但是,我必須見他一面。”
沙發邊的角幾和茶几本身就是落地燈,磨砂的玻璃被烏木嵌住,燈光的影突破縱橫交錯的重圍,透出來篩在三月的臉上,昏昏沉沉,彷彿鎖著眉頭間的心事重重。
“你做夢!” 週週臉色變了,揮手一掃,卻不小心碰倒了粉彩的花瓶,顧不得管。跌碎的清脆聲音裡,她揚聲說:“都是你害得他這樣,你這個掃把星還要去見他。人人都知道他是私生子,沒有親媽,自古有了後媽就有後爹。衛伯伯已經很不錯,可是前陣子先不說公司那麼大的調動,他又憋著勁兒的非得娶你。恰巧衛伯母在他公司走的一筆賬被人抓了把柄。衛伯伯本就雷厲風行的在整頓一批人,你說,枕邊軟風的老婆和不聽話的兒子,你會保住誰?”
把頭靠在軟綿綿的抱枕中,呼吸裡彷彿有淡淡的幽香,像是玫瑰花瓣的味道。三月繼續著笑,夢囈般的緩緩介面:“棄車保帥。”
“你知道就好!”週週說到後來,語氣中已不自禁的流露出惡意的輕鬆:“那天他出事,聯絡不到你,後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拖延到早上,你猜怎麼著?” 她彷彿料到三月不會猜到自己的意思,嘴角一彎,露出個優美的笑,立刻又接下去:“我們看見從電影院出來的,打情罵俏的情侶!”
原來是這樣,三月狠狠咬住嘴唇。
她想,老話裡算命,人的命,天註定。真是命中註定的劫數,她避不過。
手更加緊緊的抱住靠枕,眼前的暈眩一波一波,身子彷彿都開始麻木。
她又想,自己始終是自作自受,當得起活該兩個字。命運給下了一個套,她愚不可及的就邁了進去。
她沒想過要背棄衛燎,從沒想過。
在她最痛苦的時候,他拉住她;他們曾經在痛苦中,相依為命。他的存在,已經共生空氣一樣的存在。
這些年,兜兜轉轉,她只有一個他。
十五隻有一個十六。
她的手緊緊攥著的支票,帶了烏木顏色的燈光裡,支票上淺黃的底子,模糊不清裡,瑩綠的字如一團團的翠色團花。
三月渾渾噩噩的想,可她到底做了什麼?
做了些什麼?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仍舊平靜的響起:“不管你怎麼說,我一定要見他一面。你有辦法可以安排的隱秘,我知道。”
週週已坐下,剛剛掃落花瓶時,她彷彿碰傷了水晶的指甲。找不到工具,便懶懶地拿一個指甲剔著另一個指甲。好半晌,才心不在焉地說:“那麼我今晚趕回帝都的飛機,現在跟我走吧。”
當夜就飛到帝都,週週隨即去奔波,而三月在酒店裡一等就是四五天,見不到週週,杳無音信。
晚上泡澡的時候,她突然想起別墅裡的一大家子人,衛燎在她可以躲起來。但如今衛燎……
衛燎……
她不敢再往下想,她這一生唯一寬慰自己的本事,就是不能想。
若是想的多了,怕早已發瘋。
像娘那樣……
娘……
用浴室接入的分機撥出去,才響了兩聲,就傳來姨夫的洪亮聲音:“喂?”
“是我,三月……”
話還沒有說完,第一句話就說:“三月,你太不懂事。”
“再不好也是你媽媽,百善孝為先,連孝敬父母都做不到,還是人嗎?”
三月月沒有出聲,浴缸不遠處是一個巴洛克風格鏡子,纏枝紋的鑲邊,鏡子上一層薄薄的水霧,水滴滑落條條的溼漉痕跡,彷彿看到波浪,時間的長河流淌,自己的影也是微弱模糊,似末路的人魚公主。
多麼義正言辭的一番話,如果不算姨夫母親自幼就在六個兒女中最不喜歡他,家族的生意變著法的幫三兒子將他踢出去,結婚的小房子轉而給了女兒,他和小姨最艱難的日子裡,是在租來的房子裡,煤氣中毒送進醫院急救,後來全靠小姨的敢打敢拼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所以姨夫母親癱瘓後,除去每月分攤五十元生活費和吃喝,他從來不去探望。據說他的母親死在不孝的女兒家,為了防止大小便失溺,從來吃不飽餓的直啃光了被角,死時身上還帶著乾涸的糞漬。而姨夫最大的孝心就是大把大把的冥紙。
後來,電話轉接到外婆手裡,顫巍巍的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