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祭,倩堯說半夜人少時。小劍望望路南漸走漸近的燈光,就扛起鐵鍬提上應急燈,跟媽媽回去。
夜半時分,小劍正躺在床上胡思亂想,門響了兩下後被輕輕地推開。倩堯左手提了只籃子走了進來,她好象特地梳妝打扮過,過耳的頭髮齊齊往後理順,偏瘦的臉上撣了薄薄的一層粉,白嫩水靈。小劍見了一躍而起,他嘟著嘴說“媽媽,你這不是難為我嗎?”
倩堯不解地看著小劍問“怎麼難為你了?我讓你幹什麼了?”
小劍低著頭邊輕聲說邊往外走“你這一打扮,我以後上哪才能找個比你年輕好看的老婆?人家會說我找個奶奶回來的。”
倩堯聽了先是一怔,旋即明白過來,“切!”她忍不住笑了,多日擁擠在一起的五官難得地舒展開了。小劍從她身邊走過,她愛憐地伸手在他後背輕拍了一巴掌“反天了,都敢開老媽的玩笑。”
明月皎潔,寒風微染,把深夜塗抹地安靜詳和。娘倆結伴來到剛挖好的水溝邊。倩堯放下籃子將做好的菜餚一盤盤端了出來。小劍站在邊上眼睛直直地望著,甲魚、對蝦、黃蟮、螃蟹,他盡力壓低的聲音壓不下他的不滿“媽媽,螃蟹我都沒吃幾回呢。”倩堯沒有應聲,仍是將飯菜端出,恭敬地放在地上,接著又拿出一瓶葡萄酒擺在旁邊。小劍的眼都要綠了。倩堯擺好飯菜,再將放在籃底的火紙取出。火紙上用紙橛打滿了錢眼,正反幾次折壓成一束,象收起的紙扇。倩堯面朝西跪下,將一堆火紙靠近自己,放在一字擺開的飯菜後面。小劍見母親跪下,也忙跟著跪了下來。
倩堯取出火柴將紙點燃,然後雙手合十虔誠地望著西方,她輕聲祈求:“大人大量的西仙奶奶,我們不懂事,耽誤了您的行程,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讓朝正哥早日好起來。我們,我們孃兒倆離不開他。”倩堯說著說著,眼淚掉了下來。小劍跪在後面聽了媽媽的話,鼻子也不由地一酸。倩堯說完後,彎下身子磕起了頭,咚咚地響。小劍依樣學樣,也磕了起來。火緩慢地燒著,紙錢明滅捲縮,一股木香瀰漫。三個響頭磕完,倩堯跪著向前,伸手拿過酒瓶用力擰開瓶蓋,向火上慢慢澆去,邊澆邊說,“西仙奶奶,您喝點葡萄酒,甜的。”紙澆上了酒,火苗猛地上竄了一下,藍汪汪的澄明。倩堯斜傾瓶口,細水長流,酒香伴著木香讓人沉醉。酒倒完後,倩堯起身走過去端起飯菜小心地往下倒,落下一塊,火頭偏閃一方。她嘴裡仍說著“西仙奶奶,吃點菜,您大人大量,寬恕朝正吧。”小劍一直跪著,也跟著媽媽說“西仙奶奶,吃吧,喝吧,別客氣。”倩堯雙手合十,重新跪下,再次求道“西仙奶奶,求求您老人家,寬恕朝正吧,若是您實在有氣,就請,就請,您撒到我身上吧。求求您了。”倩堯又磕了幾個頭,嗚嗚地哭了起來。小劍忙起身攙扶媽媽。
那一晚,小劍做了一夜的夢。夢中家裡家外、床上床下全是黃鼠狼,他們象人一樣,雙腳直立,一個個歪扭著身體,斜抱著酒瓶,咕嘟咕嘟喝個不停,地上的蝦殼、蟹腳丟得到處都是。其中有幾隻似乎與小劍相熟,他們搖頭晃腦地走過來,端著酒杯硬往小劍嘴裡塞。
朝正的身體並沒有因為幾隻對蝦、螃蟹就變得硬朗起來,反倒一天天虛弱下去,連高聳的肚皮也漸漸低癟了。他不再上班,也不去醫院,整天在家裡休養。鎮黨委高書記對他說:“朝正,你先在家裡養病,養好了病再回來上班,我們這個班子少不了你。”倩堯不再張羅著養豬喂鴿,她整天陪在朝正身邊。朝正在床上歇著時,她就坐在邊上端茶倒水,朝正出門散心時,她就端只茶杯跟在後面隨伴。李才老夫妻見兒子這般光景,要搬到兒子家幫著照應,被朝正蠻橫地拒絕了。他靠在門框邊,兇狠地說“我還沒死呢?你就跑來佔我房子?”一句話說得孫蘭眼淚汪汪,李才嘆了口氣把小腳的老婆送回家,自己跑來燒鍋拌食,料理起現在沒人管的牲畜。小劍準時上學,按點回家,每天放學後也不東溜西逛,有時間就拿著本書坐在寫字檯前做苦大仇深狀。書上的字,他大半都還認識,只是內容基本不懂,而且他每次看了兩分鐘後,心思就不知放哪去了。但他仍然每天堅持著。這期間,山東的呂敦文還來過一次。呂敦文幾年前從鎮會計站退休後就回家抱孫子享起了天倫之樂。與他同來的中年人,看起來年歲不大,卻留了一把長鬚,據說是當地頗有名望的一位風水大師。呂敦文請他來為朝正“造生基”。呂敦文說朝正病魔纏身,為防不測,請大師為他造些生基,即給他借些陽壽,讓他多活幾年。倩堯病急亂投醫,對大師千恩萬謝。對蝦、螃蟹又擺了一桌,小劍看了還是忍不住地流出了口水。一番儀式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