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件可以讓秦家上下狂歡數日的喜事,然而在這時刻,喜意卻被白事沖淡,幾近於無。
這位面向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站在秦浩身後,望著身上掛滿露水的秦浩的背影,一時間聲音都有些蕭瑟。
“浩兒。”秦峰吸了口氣,緩緩道:“這事本應該讓你早些知道的。十日前,雨仙突然病了,這病來得極快,不過短短兩日就……”
秦峰說這話時,聲音沉重沙啞,略帶著些哽咽。
只有秦家的人才清楚,這位從來都在人前保持精神形象的中年男子,在這短短十日,就像是老了十年,似乎鬢角都有些發白,完全沒有往日千練的樣子。
“秦山的事,我清楚了。”秦峰接著道:
“此事是林家的人,先行將雨仙的事拿出來說笑,所以才會在廣場上發生那麼大的爭執。如今事情由你解決了最好不過,幾位長輩都想見見你。”
“你一路勞頓,先回家歇歇吧。”秦峰的話音透著些滄桑。
雨仙雖不是他所出,但這些年來卻也是將她當成真正的女兒對待。驟然間說沒了就沒了,他的痛苦不比其他人低,但秦浩這種樣子實在太讓他擔心。
“爹!我知道了。”秦浩輕輕地點了點頭。
沉默一瞬後,他回過頭來,對著秦峰道:
“我想在這裡多坐一回。”
秦峰嘴唇微張,對上秦浩那雙完全沒有生氣的眼睛,驟然間完全震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自雨仙九歲過後,我就沒再跟她單獨說過話了。”秦浩笑著,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像是一具空殼:“我再在這裡坐坐。”
秦峰矗立半晌,深沉一嘆,出了藍寂林。
接下來的幾日,秦峰常派人來勸說,都是無效。
到了第三日,秦家三長老終於是忍受不住,自己親身過來了“秦浩,可以回去了。”面相總是帶著幾分嚴肅的三長老在這時話中滿是關切。
秦浩沒回話。
三長老走上前去,將手搭在秦浩的肩頭上,輕輕一碰,秦浩便軟倒在地。
大驚失色的老者將手心觸在他的額頭處,只覺一片火熱。
秦浩病了,高燒三日不退。
靈玄境界的武者,已極少有病痛。
而真玄境界的武者,血氣強盛,體內穢物被真元化去,幾乎不可能再會有病痛,毒物對這境界的武者也沒用。
莫說坐三日吹吹冷風,就算是在冰天雪地裡**著身子坐上一年,都未必會打一個寒戰。
這層境界,嚴寒酷暑、四時節氣、毒物瘟疫這些都失去了意義,真玄武者行走於世,極少受外在環境影響。
而這也同時意味著,真玄武者一旦病倒,就是極嚴重的事情。
這些時日來,秦浩從沒有好好休息過。
在魂碑鎮守多日,為強盟討回公道,趕赴鷹愁谷為顏夕奪得絕脈精血,再到抵禦絕脈厄難,心力交瘁,如今心灰意冷,終於是一病難起。
秦峰為秦浩請了不少名醫,甚至是天南坊那兩位陣師王五和王魂都讓他請來,還是束手無策。
第四日,秦浩終於是在一片擔心的眼神中睜開了眼睛。
但他一翻坐起身,便是跑出了層層人群,衝入秦雨仙的廂房,將房門緊閉,任憑外面的人怎麼叫都不開。
半晌過後,秦家三長老搖了搖頭,制止了秦山的呼喊:“走吧!讓他一個人慢慢想。”
秦山苦笑著,帶著秦家子弟離去了。
秦浩在雨仙的廂房中走動著,不時發出幾聲咳嗽,他的面色是不正常的暗紅,步伐輕浮,就似是一個完全不通武學的平凡人。
這廂房極為簡陋,除了一處梳妝檯跟一面琉f離鏡外,再無他物。
秦浩對這裡的每一處都熟悉異常,在他十一歲以前,秦雨仙都會纏著她,半哄半求將他拖到這裡。
到後來他的功法錯亂,止步凝玄八重,也是在那時起,秦雨仙再沒主動找過他。
而如今過了這麼多年,這房中還是這樣的佈置,從未變過。
秦浩在房間走動著,咳嗽聲漸漸粗重。
他的腦海渾渾噩噩,恍惚間又像是見到多年以前那個拖著兩管鼻涕,拉著自己的袖子親暱地叫著哥哥的小女孩,耳畔還能聽到她清脆如鈴的童音。
身子搖晃兩下,秦浩忍不住倒在了地上,意識陷入一片模糊中。
這一倒下又過了一日多,房間中沒有點燃燈火,在這秋夜裡顯得有幾分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