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頭。
田不易緩步走到了供桌之前,看了看籠罩在陰影中的那無數個靈位,深深吸氣,隨後從香爐旁邊的香袋之中,抽了三根細香出來,小心地在旁邊燭火上點了,退後一步,站在供桌前三尺處,恭恭敬敬捧香拜了三拜。
道玄真人所做蒲團之處,離供桌不過六尺,但前方那點微光,似乎已經不能照及他的所在了。在昏暗的陰影中,他緩緩抬頭,田不易的身影,赫然背對著站在他的身前。
那黑暗深處,突然,如幽冥深處的鬼火,“忽”的一聲騰起,兩道精光瞬間閃亮。也幾乎就是同時,如一聲無形鬼嘯聲波掠過大殿,所有的香燭燈火,僅僅除了田不易手中所握三根細香之外,全部亮了起來。
田不易此刻參拜已畢,踏上一步正要將細香插進香爐,但身子卻陡然間停頓了下來,就連拿著香的手,也停頓在半空之中。
大殿之中,瞬間陷入一片死寂,兩個身影,一站一坐,都彷彿僵住了一般,一動不動。遠處的黃色布幔,不知怎麼,彷彿大殿上有微風吹過,輕輕飄動了幾下,又緩緩靜止下來。
祖師祠堂之外,林驚羽正是緊皺著眉頭沉思著,但突然間若有所覺,猛然抬頭,向著那座沉靜而昏暗的祠堂深處看了過去,面上隱隱出現訝色。
恍惚中,曾經是安靜沉眠的這座殿堂,卻如同一隻甦醒的怪獸,冷冷地,睜開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道玄真人眼中神秘的鬼火又忽然消失了,來得突然,去得竟也是快速。隨著那詭異的眼眸緩緩合上,原本是肅殺的大殿頓時也緩和了下來,周圍的燭火,也漸漸失去了亮度,回覆了原先的點點微光。
田不易手中的細香,依舊細細地點燃著,三點微細的香火,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只是細香顫動間,卻是有白絮一般的香灰輕輕掉了下來,落在了田不易的手上。
田不易臉色漠然,冷冷看了一眼手背上的香灰,默然佇立片刻,將手輕輕抖了抖,抖掉了那些香灰,隨即踏上一步,恭恭敬敬地將三根細香插入了香爐之中。
六根細香,同時在香爐裡點著,輕煙飄蕩,嫋嫋升起。
田不易一言不發,又對著靈位拜了三拜,然後緩緩轉過了身子,面對了端坐於地面蒲團之上的那個人影。
“道玄師兄,”他深深望著那個人,眼中不知怎麼,又是驚訝,又是悲憤,更隱隱有些痛楚,慢慢地道,“我們又見面了!”
道玄真人大半個臉抖籠罩在陰影之中,看不真切,對著田不易的說話聲,他卻似乎充耳不聞,一點反應也沒有,還是那般安靜地坐著。
田不易站著看了他片刻,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面上神情,卻是越發沉重了。他嘴角輕輕動了一下,邁開腳步,卻是走到了道玄真人的身旁,在距離他身邊不到三尺之遠的另一個蒲團上,也坐了下去。
大殿之上,一片寂靜。
南疆,十萬大山,焦黑山峰。
一路之上,陰森的鬼嚎越來越盛,不知從哪裡刮來的陰風也是嗚嗚叫個不停,吹在人身上如刀子一般,若不是鬼厲與金瓶兒都是道行深厚,光是這鬼哭狼嚎與寒冷的陰風,只怕就足以令人發狂了。
只是這周圍陰森之氣愈來愈是濃烈,他們二人也越發小心戒備,但直到他們走到山谷之下,已經到了遠遠可以望見那個鎮魔古洞幽深漆黑的洞口的地方,竟然也沒有遭到任何的危險與伏擊。這滿山遍野幾如鬼域一般的地方,竟然安靜得不可思議,別說沒有兇猛的獸妖,便是自從進入十萬大山之後處處可見的毒蟲猛獸,竟然也蹤影全無。
這陰森的地方,竟彷彿倒是十萬大山這窮山惡水之地中,最安全的所在了……
鬼厲與金瓶兒站在一個小丘之上,遠遠眺望那個古老幽深的洞穴,隱約還可以看見,那洞口佇立的石像。
二人的眉頭都是微微皺著的,到了此時此地,意外地平靜,帶給他們的卻是更大的擔憂。
金瓶兒向那洞穴口指了一下,道:“那裡便是鎮魔古洞了,我當初追蹤那個黑衣人來到此處的時候,便是親眼看見獸神從這個洞穴之中復生而出的。”
鬼厲微微點頭,隨即又向那洞穴四周看去,只見除了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洞口外,洞穴四周便都是垂直的懸崖絕壁,怪石猙獰,而洞穴上方十數丈之高處,緊靠著石壁有一層厚厚的黑雲,緩緩在半空中流動的,如水雲一般。看那濃黑之色,不問可知,必定乃是劇毒之物。一眼看去,尋常人決然是無處可走的,乃是一處死地。
收回目光,鬼厲沉吟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