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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一目勝

平野秀夫大口大口地默默抽著煙,夾著香菸的右手侷促地抬抬放放,無處著落。煙氣被攪得凌『亂』四散,一如他此時的心緒,心『亂』如麻。面對宮崎六段囈語般的疑問,他無言回答。他越想越是後悔安排了這場對局,更惱怒自己看棋入『迷』竟沒有多想就把棋譜也洩了出去。

如果一位堂堂的職業六段居然受讓兩子輸棋,對手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女,傳了出去宮崎六段的個人名望和圍棋生命毫無疑問將會因此受到毀滅『性』的傷害。

可是,可是事先又有誰能想到這局棋竟然會下到這種局面。自己之前還苦口婆心地叮囑宮崎六段不要殺得太兇把人家姑娘弄哭了,現在想來簡直恍如隔世,難道正如宮崎六段隨口所,這一切都只是南柯一夢?

即使是如此荒唐的念頭,似乎也比眼前的現實更加合理。平野理事不禁覺得有些可笑,可又實在笑不出來。他深深抽了一口煙,辛辣與濃香在喉頭鼻尖氤氳著,一旦脫離黑白方圓的單純世界,開始思考棋盤之外的事情,眼前的事實便讓平野秀夫止不住地心生動搖,他急需藉助一些外部的刺激來掃除腦海中無稽的想法,提振精神,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作為一名記錄棋譜的旁觀者,他對這局棋至今為止的每一步都記憶猶新。宮崎六段行棋的選擇或許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但並沒有出現明顯的失誤敗招,他的發揮絕對保持了職業棋手的水準,但饒是如此,仍然在受讓兩子的大優勢下,被對方硬生生下成了差距甚微的複雜『亂』戰。

就算是現在正如日中的那幾位超一流九段,能否做到這種程度恐怕也要打一個問號。擁有這等棋力的人怎麼會籍籍無名,又怎麼會是一位少女?宮崎的疑問亦是平野秀夫此時最大的困『惑』,她,究竟是什麼人?

“會不會……”平野理事忽然想到最近看到的一則新聞,他眉頭一皺,沉『吟』道:“會不會是用了什麼手法,那位姑娘只是代人工智慧落子?”

自從alphago橫空出世,許多大型企業和科研機構都敏銳地嗅到了其中的價值,開始投入大量資源進行深度學習理論的研究,開發出了各種圍棋人工智慧。近日甚至曝出有人運用人工智慧在圍棋比賽中作弊的新聞。

結合孫蘇合的身份背景,平野理事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合情合理,但是宮崎六段卻搖了搖頭,他乾脆地道:“不會。”

“你能肯定?”平野理事問道。

“我能肯定。我研究過alphago的所有棋譜,包括所有與人類的對局,以及研究團隊釋出的50局自戰棋譜,之前也曾在網路上和我們的圍棋人工智慧zen下過數局。人工智慧的棋和人類的棋區別不,只要對此下過功夫研究的人都不難區分。她有幾步招法確實馬行空,叫人難以索解,但和人工智慧那種感覺還是有著微妙的差別,我可以肯定這是人類的棋無疑。”

“人類的棋,人類的棋……難道是中國或者韓國的哪位九段配合著做局戲弄?”平野理事話剛出口便搖了搖頭,連他自己也覺得這個想法荒謬。

宮崎六段道:“不會的,有實力讓我兩子的九段會無聊到特地串通一位少女來戲弄我嗎?”

“這話是沒錯,可是……謝依,那孩子的名字是叫謝依吧,要我相信她真的有這麼強的棋力,這實在是,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一些。”

宮崎六段望著空氣中隨意飄『蕩』的淡藍煙氣,目光渺渺,他夢語般低聲嘆道:“在耳赤之局之前,那位十一世井上幻庵因碩大概也不相信世上竟然存在秀策這樣的縱奇才吧。”

提到耳赤之局,平野理事頓時靈光一閃:“我記得在耳赤之局前,幻庵與秀策下的第一局是秀策受讓二子,第102手,幻庵打掛……”

打掛是日本舊時代的棋規。上手身份尊貴,擁有隨時暫停棋局的權利,是為打掛。幻庵與秀策的第一局棋因為打掛而無限期暫停,相當於保留勝負,不了了之。平野理事忽然提及這樁舊事,得含蓄,意思卻再明白不過,如果眼下這局棋也能無勝無負地不了了之,那也不失為一個尚可以接受的結果。

宮崎六段苦笑一聲:“打掛是上手的權利,我可是受讓了兩子,要論手合,對方才是上手。”

他著掐滅了手中的香菸:“況且這局棋,勝負尚在五五之間,我還沒有輸啊。”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我不好。”平野理事大感尷尬,因為這局棋贏了是理所當然,輸了實在後果嚴重,所以他不自覺地往輸棋方向籌謀考慮,幾乎忘了勝負此時仍是未知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