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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兩點冰涼地沾在她的臉頰上。
她遲鈍地慢慢地感受到那幾乎模糊了的寒意。
一場秋雨一場寒。
這般寒天,牢頭恩賜給他們的,不過那件單薄而骯髒的白色囚衣而已。
她僵硬而麻木地蜷縮在角落裡。
她在初初進來的時候。還會想到以往這個時候哥哥親手為她披上那件價值千金的雪兔坎肩,那毛茸茸的坎肩質地異常的柔軟……她喜歡揣在手中的那個小暖爐,還是當年聖上親賜的一件貢品,她平日裡可喜歡的打緊,上面篆刻的香荷栩栩如生,散發出好聞的檀香的味道,如今也不知去了何處……
那時候她一邊想一邊流淚。
她現在已經不再想這些傻事兒了。
她也沒這個力氣去多想。
過久沒有進食讓她的思緒都變得遲鈍起來。
隔壁牢房裡的人一個一個被獄卒毫無憐憫的拖出去,鮮少有再被拖回來的。更有一批一批的囚犯被塞入牢房。那些新來的一開始還會吵吵,也有人試圖和她搭話過。但那些人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裡,沒多久便也沉寂下來了。然後這裡會重新陷入令人絕望的死寂。
與她差不多同時關押進來的她左邊牢房裡的老頭,不久前也被獄卒粗暴地拖了出去,到如今也不見他再回來。
她初來的時候還想著自己家裡的事不過一樁誤會,自己很快便能出去,也還有閒情與他搭話,全當是來牢裡體驗一遭了。儘管那老人家只有偶爾才回她幾句,她也從中得知了那個老人是前任的禮部尚書,也是遭人陷害入的獄……他當初勸她為日後多留些力氣,她還不以為然。如今想來,那老人家也算是有先見之明。
別說說話,她現在已經連張口的勁兒都沒有了。
大概,也快輪到她了吧。也該輪到她了。
她連眼皮都抬不起了,只是有些疲倦的這樣含糊地想。
這些日子她多半是這般半夢半醒的過的。
也或許是她這短暫的一生最後的一段時光了。
她模模糊糊的聽到鐵鏈碰撞發出的脆響,打破這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她費了一些力氣聽了聽。卻發現來自自己的牢門。
或許不該用這個“卻”字。
她不知自己該是慌張驚恐還是該鬆下一口氣。
恍惚之中,她聽見有人在低聲交談。朦朦朧朧的,忽遠忽近一般的,聽不真切。
而後似乎是有人走了進來。
第二章:廣寒枝
第二章
“晏徊?”來人輕聲喚了一聲。
那聲音如潺潺清泉流水並舉風荷香。
她沒有回答。
來人抬起了她的下巴,動作到還算輕柔,並沒有弄疼她。
……不是獄卒。
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又會是什麼人呢。
她有些疲倦地這樣想著。沒有抬眼。
那人在她耳邊輕聲低語道:“晏家48口,現在只剩下你了。”
只剩下你了。
她以為自己聽到這樣的訊息會痛哭。
可是她沒有。
她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或者她已經在入獄的前幾日把這一生會流下的眼淚都流盡了。現在眼眶裡便澀澀地發疼,什麼也沒有了。
現在她心裡只有空茫茫的一片。
她似乎,明白眼前的這個人是來做什麼的了。
她費力地抬起了眼。
只是一片昏暗之中,她依舊看不清他的臉。
朦朦朧朧的,只覺得十分清雋。
那人輕聲道:“聽說晏家人,護百姓不護君王,護江山不護朝堂?”
她麻木而無力的心口微微一緊。
兵馬包圍她家的那一夜,馬鳴將走的喧鬧聲中,士兵手中的熊熊燃燒的火把把那沉沉夜空照得宛如白晝。
她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
晏家不是當朝最為煊赫的將門麼?晏家人世代為國捐軀,誓死捍衛邊疆,立下的汗馬功勞難言難盡……他們這是要做什麼?
哥哥把她護在懷裡,一字一句的沉聲叮囑:
“小徊,藏好晏家的兵符。”
“小徊,無論如何這叛國的罪晏家人絕不能認。”
“小徊,世人都只知晏家護百姓護江山,可你一定要記住——”
“晏家,護百姓不護君王,護江山不護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