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得閉上眼睛,冷冷地僵在那裡,無法動彈,彷彿被斜照的陽光刺痛了眼睛。其實早就猜到了這個事實,他卻只是不想承認。現在她終於親口說出來了……她說她只是在跟他做戲而已!原來她這段時間對他的溫香軟語,只不過是誘他將董慕勳放了罷。而他卻傻傻的以為她已經原諒他過去的不得已了可為什麼那傷痛還是比預期的要痛得多呢?
但是還是不甘心:“你再說一遍!”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她。她緊握著手,壓抑著胃裡的翻滾,努力的將剩餘的話,冷笑著說完:“你可以不信,但這是事實。”他定定的看著她,好久,卻無法在她眼中看到任何一絲說謊的痕跡。
終於,他慢慢的放開了她,一步一步的退後。一直到了門邊,猛得想起一件事情,衝了過去,揪著她的肩膀道:“告訴我?當年的孩子是怎麼沒有的?”
北地的探子千方百計得到的訊息是說她不小心流產了。但此刻,他已經再不會相信了。她早已經不是當初他認識的她了。為了另一個男人,她竟然可以每天嫣然巧笑的陪在自己身邊。如此心計,怕是比他們情報部門專人訓練的探子也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孩子…那床上被血染紅的被褥…那一灘一灘的鮮紅不停的從身體裡流出來………大嫂的呼喚聲……大哥的憤怒聲………時光彷彿在腦中倒流般閃過。原來有些東西,無論多久,只要想起,還是會讓人有很清晰的疼痛。那種痛,痛入肝腸,痛入骨髓,痛得連五臟六腑都要扭曲了。她用指甲死命地摳著掌心,死命死命的,彷彿這才能略略穩住自己,讓自己發出一點點的聲音:“都過了這麼久了,你何必再提起從前呢?”
從相遇到現在,他從來沒有問起過一聲孩子的情況。想來按他的情報網,自然是知道她早已經流產的。只是有幾次在午夜夢迴的時候,發現他的手不停地在自己的腹部徘徊。那觸控總讓她酸楚的想落淚。想來是他與她都和孩子緣份太淺了,所以孩子選擇了離去。
他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死死的揪著她的肩膀,掌心裡的汗一點一點的滲透了出來:“說,是不是你把他打掉了?”他惶恐地幾乎不能自己了。只盼她能搖頭,只盼她能說不。
她閉上了眼睛,沒有回答。他母親要她斷得乾淨,那麼這是最好的辦法。就算從此之後他恨他,她也無法選擇。兩個人終究是要離別的,就算能拖,可又能拖多久呢?到頭來,還不是一樣的結局。走或留,都只是痛苦。更何況走和留,早已經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事情了。命運在他們相遇的最初就註定了這一切。
他眼睛裡的火苗漸漸的滅掉了,只覺得心臟慢滿開始疼痛起來,滲透到了骨頭的最深處。猛得將她一把推倒在地,將身上的配槍拔了出來,指著她的頭道:“赫連靖琪,我要殺了你!”
她抬了眼,瞧著他,嘴角露出了一抹悽楚的笑:“段旭磊,你殺了我吧。可你又有什麼資格殺我呢?那孩子,也是你不要的。你說我父親派人刺殺你父親,讓你父親落得半身不遂。但你呢?你又做過什麼呢?你不一樣派人刺殺我大哥嗎?當年在安陽,我大哥身中數槍,不也差一點喪命嗎?”
他狂亂的不能自己,怒道:“可孩子是無辜的。”他當初若不派人刺殺赫連靖風,怕南部早就讓他一股作氣攻下來了。他當時也是迫不得已。可這些恩怨他又如何解釋得清楚。她還是笑著:“是的,孩子是無辜的。只是我不想要他罷了。”
他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眼裡都已經紅了,左手一巴掌已經摔了過去,力道之大,讓她摔倒在地毯上,臉上馬上現出了紅紅的五個手指痕跡。她卻一動不動,彷彿是尊雕像。他猛得移開槍,對著窗邊的梳妝檯,“砰砰砰”的連開了幾槍。
門外的腳步聲又遠而近,卻沒有人敢進臥室裡來。李副官焦急的聲音在門口傳了過來:“參謀長?”他冷冷得道:“任何人不準進來。”李介載聽到他的聲音,方才鬆了一口氣。馬上招手將隨從叫了過來,低身耳語道:“快去請司令和老夫人。”
室內極靜,靜得連他的呼吸聲也一清二楚。她保持著起初摔倒的姿勢,連眉目彷彿也未曾牽動過。
很快,門口傳來了楚壁竹的聲音:“磊兒,給我開門。”他慢慢冷靜了下來,緩緩的轉過了身,沒有再看她一眼,決然而然地轉身離去。出了門口,冷聲吩咐道:“給我安排幾個人在這裡好好守著。”楚壁竹的聲音隱約傳了過來:“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動刀動槍?人家是一個弱女子……你真是的!”
她緩緩的笑了出來,悽楚無比。原來演技最好的還是段老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