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冰消雪融,和曛的陽光照耀大地。封解的運河上又是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
一艘兩層的大船兒隨著水晃晃蕩蕩的搖擺,艙內的紗簾迎風飄揚著。
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媽媽掀簾進了艙內,臉上帶著笑意,“老祖宗,見到岸了,相爺率人候著呢。”
艙內一寬闊的大榻上左邊坐著一個銀絲老太,臉上已布了皺紋,眼裡卻是奕奕精光,手中拿著串佛珠不停的撥動;右邊歪著個將頭埋進大枕頭的十來歲的小丫頭,露出青緞扎著的圓鼓鼓的小包子髮型。
葉老太太聽著崔嬤嬤的話只掀了一下眼皮,“他可坐得安穩?”
“哪能呢?”崔嬤嬤抿嘴一笑,“相爺直直的站著,沒遮陰也沒打扇,倒像小時被老祖宗罰功課的時候。”
床左側的小姑娘忽的嘻嘻一笑,從大枕頭裡抬起頭來,也不坐直,抱著枕頭將頭抵在上面對著老太太道,“祖母在爹爹小時候會罰他功課呀?爹爹可是丞相,是文官之首,定是驚才豔豔之人,這麼說來祖母也是一大文豪了?”
崔嬤嬤咧著嘴笑開來,從身上隨帶的袋子裡拿出顆酸梅送到小姑娘的嘴裡,“姑娘不暈了?”
“這會倒精神了?”老太太將手裡的佛珠放到塌邊几上的檀木盤裡,一把摟過小姑娘,在她頭上探了探,見溫度如常才放下心來,卻是扳著臉道:“之前暈乎乎一臉菜色的樣子跑哪去了?聽到你爹爹的事就來了精神,你爹也是你能取笑的?還編排起我來了?哪裡有半分姑娘家的樣子!”
葉非塵小嘴一嘟,如八爪魚似的抱著老太太的腰不撒手,“是好是歹都是祖母教出來的……”
在老太太的手擰上自個耳朵的時候,葉非塵趕緊軟綿綿的來了句,“祖母,非塵頭還暈呢~”
“你看看、你看看……”葉老太太真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顫指著葉非塵的小身板對著崔嬤嬤道,“也不知她這無賴樣學的誰?家裡可見到有她這樣的人?”
崔嬤嬤在一邊看著祖孫倆的互動微微笑著,知老太太不過是玩笑也不回答,只笑道,“這才是小孩子該有的樣子,平日裡姑娘一言一行都叫人尋不到半點錯處,太拘著自己。”
葉非塵也賴在葉老太太的懷裡點頭,“就是就是,以後肯定沒得半分輕鬆,這會便讓我耍賴個夠。”
屋裡的氣氛頓時一滯,崔嬤嬤有點擔憂的看了看葉非塵,聽到外面有婆子道要靠岸了便出去安排排程。
葉老太太撫著葉非塵的背,輕輕的,一下兩下,忽的加重力道捶了一下,恨聲道,“你倒是出息?這會就嚇得不敢動了?縱然你是個沒用的,老婆子我也會站在你後頭看著,沒人欺負的了你!”
“祖母莫氣。”葉非塵坐正了些,雙手空握拳給老太太順氣,一改之前的疲軟樣,淺笑中帶著傲然,“非塵若讓人欺負了去,不就是辜負了祖母和大伯母這些年來的悉心教導?祖母只管放心就是。”
說著她端了崔嬤嬤先前沏好的茶遞到老太太面前,“只有一句,祖母這次回望都是為享福來著,切莫因著非塵時時憂心。若真那樣,就是非塵的大罪了。”
“你這丫頭……”老太太似嘆非嘆,接過茶杯,“心眼也是頗多了,你雖總藏著掖著,但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要被人欺負了去也不是易事,老婆子不操那多餘的心。我也只有一句——若那些人不是個好相與的,你也莫委屈了自個,我最看不慣胡亂心軟的人。”
“非塵省得。”葉非塵鄭重的回答,而後笑道,“我去盯著星兒月兒收拾東西,免得弄丟了什麼。”
看她精神尚好,老太太也不留她,只道,“去吧,少費點心。”
葉非塵應著出去了。
走到艙外,一陣和風撫面,葉非塵微側頭,遠遠的看著碼頭上的人,清晰明朗的盯著那當先的一抹紅色,嘴角彎了彎便徑直的回了船內的房間。
一桌一案一塌,紗簾後掩著一張紅木雕花床,整個房間的擺設一目瞭然,簡單素淨。
葉非塵進了屋便在塌上歪著,眼睛卻是落在那梨花木的長案上,長案上擺著筆墨紙硯,中間摞著幾本賬本。
“星兒、月兒,你們倆將案上的東西收好,別的東西崔大娘和程大娘會收拾好。”葉非塵對著兩個丫環道。
星兒和月兒是她的貼身丫環,比她大一歲。崔大娘是崔嬤嬤的女兒,因其丈夫也姓崔所以便喚作崔大娘,星兒是崔大娘的女兒;程大娘是程嬤嬤的媳婦,月兒是她的女兒。崔嬤嬤一家是大伯母送的,程嬤嬤一家則是祖母的人。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