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感──他因為同自己妻子歡好,對我有罪惡感。
這種話說出去,怎能合理?
“告訴我,你要我怎麼做,給她們一紙休書嗎?她們犯下什麼錯?錯在嫁給我之前,不知道丈夫已經愛上別的女人?或者你要我永遠不碰她們,讓她們無出,使我有藉口休棄她們?”他痛苦地問。
不,這種話我說不出口,也做不來。可自己做不來的事,我卻要逼他去做。我似乎……做錯了?
看著他消瘦的臉龐,自問:我到底做了什麼?
心軟了,他是那樣睥睨天下的人物啊!他驕傲張狂、英武偉岸,我何德何能,讓這樣的男子為我心傷。
“如果這是你要的,親口告訴我,我為你做到。”他深深嘆氣,把頭埋進掌間。
搖頭,我無法親口說出這種話,我還有道德良知,無法這樣對付兩個屈居下風的女人。
看著他的痛苦,我責備起自己。不是說愛他嗎?不是要把他的快樂擺在第一位嗎?不是他好了,我便好了?為什麼要製造他的痛楚?我早知道,我們是兩道不可能的並行線,價值觀相差那麼大的兩個人,卻不知死活地一試再試,試痛了彼此。
心底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他的想法沒錯,以這個時代的標準來看,他已經為我讓步太多,我憑什麼苛責於他?他把責任和愛情分得那樣清楚,他說了,愛情歸我,難道我奪走他的愛,還能逼他不去負責任?
負責對他而言是多麼重要的事,他若不是負責的男人,怎麼會以天下為己任?
頹然靠在牆邊,我緩緩吐氣。
那麼多人說了我錯,我打死不認,但他的沉痛卻讓我認下錯誤。同意了,真心同意他們的說詞,我的確太自私,我只想著自己,卻沒顧慮到他的心思。
他的苦讓我失去任性本錢,我既然愛他,怎能把他鎖在自己設定的圈圈?
唉……妥協了,這次,妥協得徹底。
“阿朔。”丟掉嘲諷、拋去譏刺,我輕輕覆上他的手背。“對不住,我只是、只是太震驚,現在……”吞下最後一絲不平,我艱難道:“現在沒事了。”
他看著我的轉變,眼裡帶著不可置信,滿目憤怒化為懷疑。
“你說真的?”他的口氣裡有濃濃的不確定。
“再真不過。”我勉強自己說謊。假作真時真亦假,真真假假如何分辨?
“所以,你是想通了?”他猛地抱住我,口氣裡有藏不住的激動。
“我早該想通的,三爺對我說過,那個……是穆可楠該得的。”
事實上,我沒有想通,只是妥協,只因我再也不要折磨這個我愛、愛我的男人。下次吧,下次有空,我再慢慢說服他,別把我和他的“責任們”擺在一起,給我一方小小的土地,我要在那裡,親手培養照護我們的愛情。
我拿不到朝朝暮暮,至少可以得到天長地久吧?
三爺畢竟是對的,他有先見之明,他知道我聰明,知道我一定會想明白,果然是多兩分體諒、減三分妒嫉,退一步海闊天空。
“所以,你不走了?”興奮在他眉眼裡、在他語調裡,在他控不住的笑容間。
不走是死路一條,還是得走的,但我會回來,因為舍不下他,因為我還不肯藉著死亡回家。
偏著頭,我伸手撫上他的臉。他瘦了、黑了,負責任的男人最吃虧。我勾上他的脖子,把自己貼在他身上,在他身前深深嘆氣,似要把滿肚子鬱氣盡吐。
“你必須承諾我。”對上他漆黑如墨的眸子,我告訴自己,再對他更好一點吧!他是好男人,只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承諾什麼?”
“承諾我當你的愛情、當你的天長地久,不當你的責任負荷。”
“你從來都不是我的責任負荷。”
“我知道自己很幼稚,可是我對甜言蜜語,有高度欲求。”我趴在他的胸口,圈住他的腰。
吸氣,不吵架真好。
他笑了,把我從胸前拉開,額頭碰額頭,眼底的痛苦化為寵溺。
他是那麼寵我啊……我怎麼會看不清楚,怎還能為難他?是我的錯,真心誠意認錯。
“想聽什麼?我喜歡你,再不會喜歡任何一個女人比喜歡你更多。”
“老套。”我搖搖頭。
“那……我要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你面前,我要你快快樂樂、無憂無慮一輩子。”
“這是承諾,不是甜言蜜語。”我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