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寧嘆了一口氣,她之前畫了點妝,最後塗上胭脂。
如今走到這一步,除了自己,誰也怨不了。但是心裡還是清楚的,即使回到過去,憑她裘佳寧,再面對周小山,做的還是一樣的事情。
所以,錯也不在他,職責而已。
她受了教育,製造物質;他生於此地,奉命掠奪。
可這個人身上也有傷痛,只是不願意說出來,潰爛在年輕的心底裡。
她懂得了,所以能夠諒解。
她跟他說話,沒有抬頭:“我不能為你們工作,這個沒得商量。
我這條命,你們想拿就拿去。
但周小山,就當我是求你。
請你一定讓我丈夫回去。”
她說到後來已經不能再保持鎮定了,眼淚奪眶而出。自己拿手背抹了一下。
誰都怕死,她這樣妥協,已經是對得起最多的人。
小山過來,拽起她的胳膊,自上而下對正她流淚的眼睛:“好吧,佳寧,那就如你所願,我們現在上路。”
可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的她被周小山塞到車上,發現副駕駛的位置上坐著年幼的故人。
孩子回頭看一看,也認出她來,擺擺手說“嗨”。
周小山再不說話,飛車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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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山道上疾馳,佳寧隔著密實的雨簾,仔細辨認,依稀彷彿是來時的路。那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們搏鬥爭執,車子摔到山坳裡,她的刀插在自己的身上。這樣想著,肋下的傷口彷彿又疼起來。
周小山這是要做什麼?
她小心翼翼的揣測,他可是終於要放了她回去?
佳寧在反光鏡裡看見他的眼睛,他一直專心致志,全速前進,終於在她的注視下微微抬起眼簾。
她見過他的偽裝,習慣他的鎮靜,體會過他的激|情,見識過他的殘忍,也經歷過他的哭泣,可是,許久以後,當她人在北京,再回憶起這個人,只覺得在這個黑暗的雨夜,她在飛馳的車子的反光鏡裡看見的才是他真正的容顏,那些眼光,有話未說;那些感情,被折射在反面。
車子穿過西城,在湄公河的碼頭停下,直開到泊口處,有懸掛著紫荊花旗幟的船停在那裡。
小山的車子急剎住,他終於說話:“坐那艘香港快船走,馬上起航。不過幾個小時,很快就會到達廣州。”
“……”佳寧沒有動,這不期然的變故讓她悚然心驚,不能反應。
小山下了車子,走到她那一側開啟車門:“走吧,佳寧,時間不多。”
他見她還是不動,乾脆伸了手拽她:“你的男人在上面等你,我放你們回去,回北京去。”
她聽到這話,本能的跳下車子,秦斌也在這艘船上?秦斌也在這艘船上!她不計生死,豁出一切的來到這裡,只為了找到他,救回他,如今知道他近在咫尺,就在這艘船上,他們可以一起回家!
她該高興不是嗎?
然而是什麼釘住了她的身體,讓她本該奔過去,卻連一步也無法移動?
她隔著大雨看著他,雨水在他們的臉上交匯成河流,他的樣子在她的眼前被沖刷淹沒,她要看不清他了。
她向他伸出手去,想要觸控,確定他的存在。誰知撲了空。
小山躲開她的手,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將卉從裡面抱出來,塞在佳寧的懷裡:“你救回來的小孩子,你把她帶走吧。”
那柔軟的小小的身體在她的懷裡,忽然成了所有溫暖的源泉,佳寧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這是你的……?”
“誰也不是。”小山說,“抓錯了人,又送不回去,你帶她走吧。送到孤兒院裡。不用太費心力。”
雖然那麼相像,她猜得到,他也不會告訴她。欠的太多了,怎麼又能加上這一筆?讓她帶走他的女兒,然後怎樣都行,都會好過留在這裡。
佳寧把小孩子緊緊的緊緊的抱在懷裡。
小山用雨衣把她們裹在一起。
停泊的船鳴笛,小山推佳寧的肩膀:“走吧,該上船了。他在上面等你。”
是啊,秦斌還在上面等她,登上了船,就會就此離開這裡,回到真正的屬於自己的世界裡去。
佳寧被小山推著往前走,快上甲板的時候,他忽然說:“裘老師,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能不能告訴我究竟……”
她轉頭看他。
“你給的是真的A材料的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