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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全世界拋棄了!血液裡永遠不會流淌情人和春天。

從米拉臉上的表情我可以判斷出這次採訪很成功,她媚態橫生地站在星巴克門口和張小京告別,我想她一定很內行地叫上一杯cappuccino給自己站腳助威,上面那層鮮奶油正好配合了她那張銀盤大臉。我躲在張小京的車裡看她表演,有點優越感。想到她每次在辦公室衝速溶咖啡攪拌後,從來都不記得把勺子拿出來,就覺得好笑。向這些垂死的偽小資脫帽致敬!

米拉終於揮手告別了,她的大耳環得意地在腦袋兩邊甩來甩去,格外刺眼。忘了描述她的衣著,她穿著皮夾克,圍著大圍巾,褲子塞到靴子裡面恰到好處地突出了她煉油桶一般的粗壯身材,這種自暴其短的勇氣令人欽佩。張小京站在門口一直目送她穿過馬路,然後才向停車場走來。我笑了。

“去哪裡吃飯?”我問。

“聽你的。”

“還是聽你的吧,這樣才顯得我有誠意。”

他笑了,很爽朗。我也笑了。車子平穩地駛出,奔向一個陌生的地方。那地方叫“左岸”,La gauche de la seine,左岸。中法對照的招牌,紅底綠字。我喜歡。

冬日裡服務生依舊穿著紅色的短袖T恤,外面繫了一個綠色的大圍裙。這年頭性別都可以顛覆,顏色搭配又有什麼不可以?她微笑著替我們開啟門,看過選單我發現服務員微笑的甜蜜程度與價格成正比。張小京替我拉開椅子請我坐下,我們點了七成熟的法式牛排做主菜,配以波爾多紅葡萄酒。桌上有一枝快開敗了的玫瑰花插在小瓶子裡,我們喝著送上來的免費礦泉水,等待大刀闊斧地猛吃一頓。

張小京問我:“有一句話你聽說過沒有?”

“什麼話?”

“愛情在左岸。”

“那什麼在右岸?”

“站在左岸以後就知道什麼在右岸了。”

我坐在靠窗的位子,被一支燃燒的煙陪伴著。張小京似乎習慣了我這個樣子,可我並不在乎他是不是已經習慣。從外向裡望,我們像櫥窗裡的陳列品,靜止的冷漠。桌子是黑色的,只有兩條腿,打死我也不會明白它是怎麼立住的;沙發是奶牛花紋的,舒適可愛;店中央的地方沒有鋪地板,而是撒滿細小的石子,鞦韆從房頂搖搖晃晃地垂下來,假裝這裡是塞納河畔。坐在那裡吃東西,像是蹲在魚缸底部,女人的高跟鞋一定會陷進去。只有沒上過當的傻瓜女人才會喜歡那種位置,興致盎然地要去試試,然後後悔得在心裡大罵。

服務生把湯送來了,我覺得自己溫暖了許多。我喜歡奶油雞茸湯,而且永遠先喝,這樣可以充實一下我的胃,讓我不至於暴露自己是個餓鬼投胎的跡象。張小京對義大利蔬菜湯情有獨鍾,那種鮮紅的顏色讓我想起每次來潮流出來的血,再加上湯有點太甜了,馬上覺得有些反胃,決定立即起身去洗手間觀摩它的衛生裝置如何。

從洗手間回來的路上,我覺出張小京在看我。牆上那面可以看到全身的鏡子,讓我強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你很好,你是最好的!”但在張小京殷切的注視下,我決定馬上抽100根香菸,把他燻得睜不開眼睛。

落座後他對我說:“北北(他什麼時候改變了對我的稱呼,都沒通知我),你真特別!”

我猛地想起在網上看到的,如果一個女孩不漂亮,你就誇她可愛;如果她不可愛,你就誇她有氣質;如果她實在太醜了,你就誇她特別。

我把這個跟張小京說了,暗示他可以大方一點,不要吝嗇恭維話,我受得了。張小京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讓我見識了他的露出虎牙後的“豪爽”。要是我戴了放大鏡,一定可以看到他嗓子眼兒裡顫動的小舌頭。

他不再繼續“特別”這個話題,我們聊起了毒品、另類、跳傘、香水、部落格網站、貓、自由搏擊、瀋陽的五愛市場、溫哥華的天氣、法語和叔本華的虛無主義。他教我用法語說“我愛你”,我很快學會了,也僅僅是發音而已。結論是,矽膠乳房缺乏真實感,喝牛奶長大的孩子都比較蠢,紅酒可以軟化血管,對預防或者治療冠心病起輔助作用。

這是一間很正規的西餐廳,正規是指服務生會按上菜的順序替換我的刀叉,不是讓我用一副對付所有的食物。不正規是指服務生沒有穿晚禮服,會在不忙的時候紮在一起閒聊,音樂開始放的是梁靜茹的《勇氣》,後來竟換成了Pink Floyd的《The Wall》。我討厭裡面的那種哀傷,那種對世界不抱希望、無助的哀傷。它淡淡地流出,緩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