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說完這一番話,長久沉默。
方珊美的淚水耗盡了最後一張紙巾,在湛明嬋默默的注視下,她似乎也有點不安,煩躁地拉開一個個抽屜,終於揪出一塊手絹,擦了擦通紅的眼,“你會覺得我很殘忍?很變態?戮屍、解剖,的確是吧。但是我問心無愧。姐姐會獲得同情,會保持她生前在人們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甚至因為她不幸的遇害,而更加美好。而那些可惡的小人,真正的兇手,必須喪失他們的名聲以及生命。這樣才公平。”
“但是蘇枝呢?她有什麼罪?你應該已經知道她的母親和常睿的父親組成了二婚家庭,她和常睿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但是他們之間非常單純,只是朋友。他們在學校隱瞞了這段關係,不過是為了避免麻煩以及一些背後的指點和議論罷了。”湛明嬋輕聲說。
方珊美平靜道:“她不該死嗎?她明知道常睿和我姐姐是一對,卻一直針對我姐姐,各種嘲諷謾罵,甚至偷我姐姐的東西,存心讓我姐姐不好過,難道她不該死嗎?我姐姐從不用言語和行動傷害任何人,她卻死了;而蘇枝這樣傷害別人心靈的人卻還能活著?不,這不是天理。她要為她的小肚雞腸、她的傲慢、她曾經的卑鄙行徑付出代價,她該死。”
“好吧。常睿背叛愛情,黎洛瓊背棄友情,蘇枝火上澆油,他們都是成年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們為自己當初的選擇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是,珊美,那個孩子呢?你的小外甥呢?他有什麼罪呢?”
方珊美說:“他是直接害死我姐姐的人,他最該死。如果不是他莽撞的誕生在我姐姐的腹中,我姐姐現在依然好端端的、充滿希望地活著。他不會投胎,我就送他回去重新投。”
“他什麼都不知道。”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存在會毀滅一切。我姐姐的生命和名譽。這該死的崽子,他的父親害死了我姐姐,他的存在要繼續害我姐姐,我怎麼能容忍他存活呢?他活一天,我姐姐留在人們記憶中的美好就有崩壞的危險。我姐姐是真正的好人,她不該在死後得到不公平的評價。”方珊美恢復了平靜,她優雅地放
下拭淚的手絹,輕輕說。
湛明嬋的目光本能地看了看那方手絹,忽然,她怔住了。
☆、第二十二章 別了,珊美
方珊美敏銳地注意到了湛明嬋輕微的失態,“怎麼了?”
“沒什麼。”湛明嬋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那方手絹,又若有所思地看著方珊美。
“那麼夏之聲同學,之後你打算如何?報警?”方珊美問道,“容我提醒,你手裡沒有任何可以直接指證我的證據。我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具嬰孩的屍體包括三彩俑的殘渣丟入火爐融掉。即便我沒有機會做這件事,我也可以用‘不知道’、‘剛發現’、‘很驚訝’等詞彙來向警方解釋三彩俑內嬰孩屍的事。”
“但是那樣的話,霏美的死亡真相就要曝光了。警方會提取嬰孩的DNA進行比對。”湛明嬋說。
方珊美道:“所以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剛剛你進來後,我鎖住了——門。”
話音未落,她已敏捷地跳到桌上,身體靈活一扭便在瞬間從桌面落到地上,同時她的雙手已緊緊扼住湛明嬋的脖頸,她的眸光亮若繁星,是興奮,是激動,是緊張;她的嘴唇發白,是用力過度,還是恐懼呢?
對,恐懼。
在湛明嬋平靜的目光注視下,方珊美的臉色越來越白,手勁越來越松,肩膀的顫抖越來越明顯。
因為,在這隻有兩個人的室內,響起了嬰孩的啼哭聲。
悽悽慘慘,綿綿不斷,細若涓流,蜿蜒著隨著暗波,流入方珊美的耳中,同時帶入她心底的,是名喚“恐懼”的藥引,引出了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虛弱。
方珊美的胳膊也開始顫抖,雙手不知不覺地落下來。
“聽到了?”湛明嬋輕聲問她,“不止一次聽到吧?你還能用幻覺來解釋嗎?不止是你,黎洛瓊也聽到過,她的所有的鄰居都聽到過。他,是真實存在的,一直在你的身邊,尋找你,觀察你。”
方珊美驚恐地看著地上——剛剛由於她越過了桌案,雙腿將嬰孩的屍體從桌上掃了下來。現在,那乾癟、腐爛的小小身軀粘著硬邦邦的陶土碎片,躺在三色的粉末中,一動不動。但哭聲卻持續不斷。她想起那個深夜她從血淋淋中取出這個小孩的時候,他的身體還是溫熱柔軟的,帶著鮮血,屬於已經死去的母體的鮮血,那一縷縷鮮紅在雨水的沖刷下變成千條萬道,稀稀拉拉宛若一小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