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開先攤了攤手,很是無辜的說道:“老丈真是冤枉晚輩,衛某初到滎陽,與你老無仇無怨,怎會以謊言相欺?況此去靈州不過千里,總有行商往復,老丈何妨一問?如若不信人言,老丈經營有道,想必手下不缺人才,何不派人前往驗證一番?”
“你這……後輩!”老丁倒不是真的惱火,只是對面這廝說的實在讓他有些猶疑不定,老嫗都能提著刀子上路,自己這個老翁還能作甚?偏生對面這後生言之鑿鑿的樣子,自家還真的不能把準。
自宋立國以來,為限制武人,受儒門禮教影響日重,不單武人受限嚴重,男女大防也變得愈加嚴苛,對這老丁的連串反應卻是真的沒有絲毫預料,擔心會把這老翁氣出毛病來,羅開先只好從對方的角度說道:“衛某所說,老丈可是感到奇異?據某所知,這宋國將門還是有將門虎女之說……”
對坐這後生小子已經給了臺階,老丁心中有些惱火還能如何?於是,他抬手擺了擺,止住了羅開先的話頭,也不好再借此糾結探問羅開先的身份,只得帶著哭笑不得的苦意說道:“將門女娘豈能與老嫗帶刀相提並論?衛四郎你莫要戲耍老夫!”
“戲耍”這個詞用在這裡可不是什麼好意,不過面對一個老人,即便只是初識,羅開先卻也不好直接反駁,只好端起茶碗保持沉默。
老丁奎當然也不能僅僅因為羅開先實話實說就扯破了麵皮責怪人,怒氣過去就知道言語不妥,忙打著哈哈說道:“哈,小哥你知大宋有將門虎女卻也不假,不過在這大宋,尋常時日將門女娘也是不能帶刀出門的……”
“還有這等限制?”羅開先的印象裡,在這個時代,將門即便受些限制,也不至於抹消了本就擁有的特性,所以老丁奎的話真的讓他有些驚訝,“不瞞丁老丈,我靈州尚有女營、女將軍……你老莫笑,我靈州女營可不是女伎營,而是能夠提著刀子砍人腦袋的女兵營,營中能夠開弓射箭之人亦不在少數,老丈若有餘暇去靈州轉轉,可要小心不要被她們的鞭子抽了!”
話音一落,輪到老丁奎目瞪口呆了,“你靈州沒有軍紀約束?怎容得女娘如此兇蠻?且如此兇蠻女娘,那個男兒敢娶?”
“哈!”朗聲笑了一下,羅開先坦然說道:“靈州自是有軍紀限制,不過卻不限刀兵,靈州女娘也不會無事生非,只是若有人無緣無故惹了她們,被人用鞭子抽一頓都是小事!至於嫁人之事確是不愁,老丈該知烈馬遠勝庸馬,何況是胭脂烈馬?”
話到此處,老丁奎若是再聽不明白,就是白活了八十載了。這老丈稍一思量,明瞭其中關翹,也是‘呵呵’一樂,嘴上卻是有些哀怨的說道:“你靈州有女兒營,也有女將軍,這大宋將門家中女娘就有苦難言咯……將門各家女兒多數不過做個家中母虎,若有時運,掛個夫人之名也能稍有建樹,卻是難得朝中那些酸腐文人認同……”
羅開先嗤然一笑,有些輕蔑地回道:“為人只需行事光明,磊然而行,何須他人認同?”
老丁奎點點頭,緊跟著卻又搖搖頭,然後扶了扶額頭說道:“老夫老矣,不若小哥這般尚能肆意直行,然,卻知世間道理非是一兩人所能定論。女兒之事,依老朽所見,但使鬚眉男兒在,何須女娘提刀舞搶?”
但使鬚眉男兒在?羅開先皺了皺眉毛,忍不住反問道:“老丈所言不差,不過,若是須眉男兒不在了,女娘們難道要閉目等死不成?”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宋國的歷史演變的當然是沒有他存在的那段“歷史”,依照目前的脈絡發展下去,假若沒有外力干擾,區區百年後,宋人會連自己的皇帝都被野蠻的北方金人掠去,就像花蕊夫人1詩中所寫那樣“十四萬人齊卸甲,寧無一個是男兒”2。
不過此時,老丁奎顯然是不知道這段詩歌的,更何況還是女人所著,他這個武人出身的老傢伙更是不屑於顧。面對羅開先的反問,好強了一輩子的他帶著惱火和奇怪的腔調回道:“怎會沒有鬚眉男兒在?除非男兒都死光,或者都是沒有卵袋的軟骨頭!”
“老丈此言可謂言不由心!”羅開先直接下了這樣一個斷語之後,跟著便說道:“晚輩稍知歷史演化,久遠之事不提也罷,只說前唐潰滅之後,北方之契丹人、室韋人、党項人,西方之突厥人、羌人、吐蕃人、南方諸多雜苗,多少外敵擄我漢家女兒?再說近世,據晚輩所知,檀淵戰事之前,北方契丹人南下打草谷,這宋國邊州被虜漢家女兒幾何?不知老丈所言鬚眉男兒何在?”
雖然經歷諸多坎坷,骨子裡羅開先仍舊是個炮筒子脾氣,這一番話也算是事有湊巧,反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