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稍稍帶了些青色胡茬的兒子說道:“大郎,你還不懂……”
……
如同竇祖承一樣懵懂的人不是一兩個,但是沒人能改變羅開先的決定。
自從決定允許人離開隨商隊趕往東方的那一刻開始,羅開先就為將要離開的人考慮好了一切——配發的托馬或說駑馬是為了供人代步,之所以不是戰馬,只是為了避免沿途盜賊的窺探,當然,即便只是配發的駑馬,也不是一般的東方矮腳馬能夠媲美的,事有萬一之時,馱著它們的主人逃命還是足夠的。
至於七天的口糧,更是經過推算的——少了不夠吃用,多了不便於攜帶,要知道,不是隨便那個人都有隨身空間這種作弊的玩意兒的。
同樣有些不理解的赫爾頓跟著羅開先一同騎著馬出營地去外面的集合點,今天同樣是他帶隊跟隨行商去往趙宋的日子。
回頭張望了一下跟隨的眾人,赫爾頓對著半個馬身前面的將主問道:“將主,為何……對那些想要離開的人如此仁慈?”
仁慈在這個時候的西方並不是一個好詞語,而是寓意著軟弱與無能。
騎馬走在前面的羅開先一邊左右觀望開始有些秩序的營地,一邊思考著日後需要做的種種安排,一心多用在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困難事,赫爾頓的話沒有說完,他就猜到了下文,等行商打扮的赫爾頓說過之後,他才慢悠悠地回應道:“羅馬的統治者喜歡用力量征服所有人的軀體,無論是外敵還是內敵,東方人則喜歡用憐憫與仁慈來收買人的靈魂,同樣無論是外敵還是內敵,誰更高明這種問題很難說清。對我來說,營地內有幾十萬匹馬、數萬頭駱駝,淘汰一些給離開的人並沒有什麼,至於些許食物,更算不得什麼,而……對離開的人來說,拿了我的吃了我的,他們的心該屬於誰?”
為了照顧赫爾頓的思路,羅開先選擇用他不是很熟練的拉丁語輕輕訴說,話語很長,赫爾頓能夠理解,但是最後的反問,卻讓他無法回答。
“認真想想,不用著急,等哪一天你能想明白,赫爾頓,你就具備東方人的智慧了。”扭頭看了赫爾頓一眼,羅開先不想在解釋什麼,只是隨口扔了一句話,拍拍公爵的脖頸,後者開始快步向前。
公爵(duke)這個名字很是匹配羅開先身下的這匹馬,至少來自後世的軍人是這樣認為的,金色和白色相間的皮毛,配合著阿哈爾捷金馬的高大身軀顯得分外高貴與華麗,再配上羅某人從赫拉特城那個馬廄裡面淘來的鑲嵌著寶石與金絲的馬鞍,更是有一種無與倫比的雍容,這份高貴與雍容與穿著精心縫製的兜帽大氅的高大的羅某人輝映在一起,藉著開始高掛天空的陽光,在要離開的所有人眼中變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終生難忘的輝宏。
那輝弘影像的主人安坐在同樣高大駿健的坐騎背上,朗聲說道:“諸位,同行萬里,風雪兼程,而今人各有志,恕羅某不能再護送諸位前行,僅以馬匹與食物寥做程儀,預祝諸位早日抵達趙宋,一路安康!”
沒有太多的言辭,羅開先只是簡短的坐在馬背上對著所有人說了幾句,就再無言語。
至於在場的五千多人,有以努瓦克為首的一眾行商,有以赫爾頓率領的隨行隊伍,更有少了些秩序的三千多離去之人,他們都在想什麼怎麼評價,羅某人一點都不在意。
該交代的或者該叮囑的人和事,都早就安排妥當,無關的人等,說得想得太多,純屬浪費精神,能夠只有三千多人離開,留下的卻是實實在在的絕大部分,羅開先已經心滿意足,至少他認為自己做的沒什麼差錯,試圖讓所有人都跟隨自己認同自己,那才是一種奢望。
……
趙宋景德三年深秋九月廿八日,河西靈州粗曠的營地外圍,東行營隊內部經歷了一次和平的拆分,三千多大唐安西軍後裔在跋涉了數萬裡之後,開始跟隨之前一路同行的中亞行商前往趙宋,他們將從靈州出發沿著靈州川白馬川1一路向東向南,經過党項人定難軍盤踞的區域先抵環州2、慶州3、終至咸陽趙宋永興軍控制的區域,而大多數的人則停留在了靈州這片在趙宋士大夫眼中的蠻荒之地。
誰賢誰愚,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看清楚,無論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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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靈州川白馬川,發源於秦嶺的兩條河,靈州川現名環江,白馬川現為涇河支流。
2環州,今甘肅慶陽市下轄環縣。
3慶州,今甘肅慶陽市下轄慶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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