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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部分

隨意應了一句,老李坦振作精神又慢悠悠地說了起來,“適才三郎所言不差,昔年工匠營確是斷尾求生,只不過細節有所差誤。當年事發之時,適逢老薩曼年老力衰,家族內部三個兒子爭權,老夫與三子交好,二子卻偏諸土庫曼部……之後的結果是未等吾率眾東行,老薩曼的二兒子試圖強收吾工匠營為己用,發現不可得時借兵於土庫曼圍剿吾部三萬戰兵……”

老人的話語很慢,羅開先卻沒再插嘴,他能想象得到那時的慘烈,觸及了皇權爭鬥,有涉及了不同部族,想必那時的呼羅珊地區定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當年工匠營有人口二十萬眾,當然不僅為唐人,尚有許多草原人、高地人、以色列人、亞美人……都死了,死了至少十萬人,其中就有老夫長子,小四孃的祖爺,因他乃統兵大將,那一年他年僅三十八歲,土龍子不過舞勺之年……當然,戰後那位薩曼家的二兒子也沒能討好,高地人加上土庫曼人總計死了至少超過十五萬人,包括薩曼家的二子本人和他的手下鷹犬……”或許是堵在心中的往事說出來暢快了許多,老李坦的臉上少了悲傷,卻多了更多的慨嘆。

那是一場血淋淋的教訓,謀劃不當或許還要加上處事不密的教訓,羅開先能聽得出來,他也深深知道,眼前的老人需要的不是什麼諫言,也不是什麼安慰,只是一個聆聽者,所以他一聲不言。

老李坦欣慰的看了看一言不發的男人,他很欣慰能有曾孫女婿這樣的明白人傾聽他這個老朽的嘮叨,“知否,那時戰場領軍之人遠沒有三郎你之仁慈,女人孩童都會變成刀下之魂,而且多數領軍之人會……殺俘,他們毫無顧忌,他們嘴上呼喊著神靈之名,手上卻在執行魔鬼之使命!”

勿需細加解說,羅開先就能想象得出所有的一切,對於一群殺紅眼的人來說,所謂道德底線就會變得不再存在,何況這個時代除了政治經濟之外,更多了宗教和種族兩樣更加負複雜的因素,可想而知,或許不單是道德底線,人性或許都是個值得懷疑的存在。

他輕輕地問了一句:“老祖,為何從未有人提起往事?”

“提起往事?”或許是因為回到了夢想中的祖地,或許是揭開了擠壓心頭許久的沉霾,老頭的精神很不錯,談話的癮頭十足,“不,對於很多人來說,四十多年前之往事實乃噩夢,即便是彼等高地人亦不願提起,知否,那場殺戮之勝出者為土庫曼部,非是彼等戰力強盛,而是人數眾多,如同牛馬羊一般數目繁多。”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戰爭結果?羅某人也有些吃驚。

“咳咳……”老李坦清了清嗓子,“此等陳年舊事你只需知道即可,閒時亦莫要想它,那會讓你如同吾這老朽一般頹唐,哦……適才老夫想說甚麼來的?”

“軍法處?帝王之術?長老制?”羅開先試探著猜了幾句。

“哦哦,想起來了……”老李坦揉著自己額頭有些自怨的說道:“老矣,吾老矣!長老制……老夫曾以為長老製為吾最睿智之舉,可以平息消餌族人之內爭……實則不然,族無外憂,或可適用,但遇外敵,蛇有多頭,令出何門?徒耗光陰耳!待到外敵畢至,倉促應之,勝機何在?勢必空耗人命,甚有亡族滅種之危矣!”

老人話語有些跳躍,羅開先卻仍舊聽明白了,這說的不就是分權與集權的利弊嗎?有了老人這話,昔日唐人老營長老制的殘餘算是徹底告終,自己又少了一分制肘。事實也恰如老人所說,戰亂的年代,絕不適合什麼分權制,而是必須要有一個足夠強大的權力核心,至於所謂的民主,在這個時代完全沒有生存的土壤,即便他想提起,也實在缺乏說服力,索性依舊閉嘴傾聽。

老李坦興致上來,也不理會羅開先的反應,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一家有一家之主,一城有一城之主,一國也務必有一國之主,此靈州之地一切皆因三郎而來,故勿需在意昔日長老之舊制,三郎亦勿需在意他人言語,自管秉直而行即可,至於未來,吾老矣,不知可否看到蒼鷹展翅遊弋千里之時……”

“老祖何出此言,兩年前吾等還在希爾凡徘徊,如今卻已落足於故鄉之土,今時僅有靈州一地,安知三五載之後如何?羅三或可統御整片河西之地!老祖儘管安心養身,必將親睹後輩之榮光!”一個人的衰老必定首先從心智開始,羅開先可不願這位營地最年長的長者沉湎於往事,難得的換了較為激昂的語調鼓舞著老人。

他真的希望這個老人好好的活著,不僅僅是出於珍惜,更是出於尊重。

“三郎有心矣,就依三郎之言,老夫也期待三郎你成為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