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自己是有母親的。她的嘴唇很柔軟,總是在自己的臉上親一親;她的手溫柔而又寬厚,是實實在在的幹過農活的婦女的手。這雙手的背景也許是土地,是莊稼,是一片黃燦燦的油菜花。小丁薇會走路了,咿咿呀呀叫著“媽媽”。她抱著那個小姑娘,乳房飽滿的胸脯挺得很高。丁薇扎進她的懷裡,心都感覺著踏實。
可是這張畫面遙遠而又不那麼真實。父親說她一歲的時候,母親便死了。他說得那麼輕描淡寫,彷彿家裡死了一條狗,一隻貓,或者殺了一隻祭祀用的牛羊一樣。丁薇從村口打更的老伯、溪邊浣衣的大嬸那兒隱約知道母親的事情。也許她並沒有死,只是躲在了不知名的某一處,和他們一起,一起活著。
第二章 撿到一枚紐扣(1)
九和山醫院坐落在這個城市的南邊,地處市區。雖然是極好的地段,環境卻很幽雅。附近都是居民區,喧鬧聲很小,所以也格外顯得安靜。在九和山醫院的婦科觀察室裡,任萍戴著口罩仔細地檢查著患者的*狀況。她的手裡舉著一個小小的手電筒,順著患者的*照過去。那個部位發出一絲難聞的臭氣,好在她已經習慣了,只是皺了皺眉,不容樂觀地說了句:“你怎麼現在才來做檢查!”
她背過身去脫下一次性手套,拿消毒液洗了洗手。
許慧茹慢慢地穿上衣褲。穿褲子的時候,發現小腹凸了出來,釦子有點緊,她深深吸了口氣,把褲帶繫上,那釦子掐進了肉乎乎的小腹中,親密無間的樣子。她的神色有一些慌張:“怎麼?很嚴重嗎?”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發覺不對勁的?”任萍問她。
“前幾個月……可是我一直以為是更年期的正常現象,就沒在意。”
“你也不知道問問我。”任萍扯下了口罩,眼神中含著一絲責備。不過看許慧茹緊張的樣子,她解釋著說:“你是生完小沫做的上環是不是?那個時候的環是塑膠做的,看來已經老化了,脫落在你的子宮裡面,引起了一系列的炎症。所以最近你的經期總是不得乾淨,翻來覆去地折騰。另外宮頸和*都有發炎的端倪,總會散發出一種腐臭味兒。”
許慧茹點點頭說:“對呀,就是這樣。”
任萍看著許慧茹突出的小腹,贅肉層層,從褲邊擠出來,圍在腰下堆積成了一圈可怕的脂肪。想想自己嫁給唐麟澤的那天,在婚筵上第一次看見許慧茹的樣子。許慧茹穿了一件當時還比較流行的的確良連衣裙,細細的碎花襯出的荷葉邊兒,腰身很細,胸脯挺得高高的,眉眼兒分明。這副裝扮讓她在看見許慧茹的那一刻便深深記住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的氣質和別人不同,任萍一眼便看出來她的氣質是由那種經歷過說不出的苦難和滄桑所超脫出來的,成熟的像五月杏的味道。男人們看她的眼神是拘束的,躲閃的,可是仍然帶些隱藏在眼鏡背後的讚賞。任萍站起身來要去招呼她,唐麟澤卻笑著先迎了上去。
她拉回了思緒。想起這個十幾年前仍然讓她覺得頗受威脅的女人,現在漸漸消失了她美麗的翅膀,光芒在時光流逝中漸次黯淡了下去。
許慧茹仍然站在她的面前等待著她的結論。
任萍甩了甩頭,用指肚揉了揉太陽穴,或許她想多了。隨手在一張空白的藥方單上飛快地書寫了起來。“你先去驗一下尿樣。”她把那張紙遞給許慧茹,“這是暫時給你開的一些藥,內服外用的都有。過兩天來複診吧。”
許慧茹接了過去,張嘴想說點兒什麼,又咽了回去,佯裝看那張藥方。
任萍將她的表情盡收在了眼裡,接著說:“當然,治療期間最好不要行*,讓老鄒配合一下吧。畢竟健康最重要。”
許慧茹的臉很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手抖抖索索地將那張藥方放進隨身的褲子口袋裡。那口袋是貼著腿設計的,不在側面,而在前方。因為她的贅肉太多,得先深深吸口氣,將肚子收進去,才可以把那張紙成功地放進去。
突然聽得“嘣”的一下,許慧茹的褲釦因為繃得太緊蹦了出來。她訕訕的,怔在當場,雙手拎著褲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那模樣彷彿羞澀的小姑娘,懵懂得被人窺見了自己的秘密一般。
第二章 撿到一枚紐扣(2)
“慧茹,你該減肥了。”任萍揶揄了她一句,呵呵笑了兩聲,“我去給你找根針把釦子縫上吧。等著。”
許慧茹一屁股坐了下來,哭泣開始是無聲的,只是從肩膀的顫動顯示出某種情緒的表露。隨後這振幅漸漸增強了起來,抽泣之聲也隱約可辨。
任萍捏著一根串了線的針進來,便見